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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关我的事儿……”负责操纵木偶的张师傅连滚带爬。
演出时，他需藏在舞台上方，白色幕布的后面使用半透明的丝线操纵木偶。
现在他所操纵的木偶杀了人，彻底慌了神，一不留神，直接从两米高的幕布摔了下来。
咿咿呀呀呻吟半天，方才勉强撑起身子。
"我，我不过是按舞蹈的步骤，操作……谁知道，是，一定是他自己不小心，撞到刀尖儿，被捅死的，真的与我无关啊。"张师傅顾不得自己头破血流的脑袋，连连求饶喊冤。
瞿天文扯了白幕布，盖在尸体身上。听他这番话，不禁咋舌。
"敢情是他自己不想活了，非往你刀尖上撞，死了，反倒连累你受冤屈？"
张师傅猛点头。
瞿天文冷哼声，"照你的意思，他还得向你赔罪，脏了你的手呗。"
张师傅脸色煞白，双膝跪地对着尸体磕头："不，不用，千万不用。罗兄弟呀，逢年过节我給你烧纸，还有你最爱吃的猪油酥饼，我们两个合作这么多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有事儿好商量，你半夜千万别来找我……"
人彻底被吓糊涂了，几句话颠三倒四来回说，一时半会劝不住，夏衍也不乐意在他身上白浪费功夫。
此时，杜伯鸿听人汇报，终于匆匆赶来。
看到眼前的场景，眉头紧皱，厉声呵斥："都愣着干什么，看戏那！"赶忙指挥手下人扯来新的帘子，遮住舞台。
他来到霍连秋跟前，欠身拱手道："抱歉霍少爷，我们这儿出了些乱子，让您看了不该看的，受了惊吓，要么先让我们的车送几位回去，改日定当登门拜访道歉，望霍少爷莫要怪罪。"
死的皆是他手下的人，又是众目睽睽，上百观众眼皮子下面发生的命案，＊老板不慌不满，先要疏散（遣走）现场的观众（目击证人），头脑可谓冷静。
这危机公关的功力不错呀。
霍连秋犹豫了下，转头望向夏衍，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我給警察局去个电话，叫细高条他们来处理吧。"
毕竟今天是她的生日，为了庆祝而来，这时候摆弄尸体，着实有些不合时宜。
"夏衍，你赶紧过来，衣服都扒开举半天了。"
那边瞿天文利落地扯掉死者的上衣，另只手抓着木偶，不让别人触碰，招手叫她。
"这会儿灯光正好，伤口清楚，用不着打手电筒摸黑。"
霍连秋是好意，不过尸体摆在眼前，愣要她装作没看到，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也是难以做到。
夏衍远远应了声，扭头嘱咐霍连秋："现场人多，叫细高条他们来处理。至于尸体嘛，距离死亡时间越近，证据保存得越妥当，我们与细高条是老朋友，帮他看着点儿也好。"说完，跑去瞿天文那边。
少了张师傅，木偶丢了那份惊人的生气，耷拉着脑袋，关节不自然的扭曲着，像极了被绳索吊着的尸体。
人偶的肢体关节皆依靠操纵师以丝线绳索控制，看似惟妙惟肖，动作逼真。其实只不过是照猫画虎，摆摆花架子，没有力道可言。
就连刀子也是用丝线固定，绑在人偶手中的。
夏衍接过操纵杆，尝试摆弄几下，木偶软软绵绵的，站立都困难。
这种力道能捅死人，兼职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之事。
"木偶毕竟是木偶，既不会生出杀人的心思，更没有这样的本领。以我之见，恐怕真如张师傅所说，不小心撞到刀尖。平日里练习时，偶有类似事件发生，只不过这次阴差阳错，凑巧伤到了经脉，要了性命。"
杜伯鸿言之凿凿，一时难以反驳。
然而尸体就摆在眼前，现场几百人亲眼所见。当时木偶在上，死者在下，是刀子奔着死者去的。
那木偶嘴巴微张，似笑非笑，仿佛嘲弄他们的无知，令人胆寒。
"哼，木偶这么精巧的东西，若是专业的人稍动手脚，忽悠我们这群外行人并非难事儿。我看那，把木偶搬去警察局，从头到尾好好检查遍。"
瞿天文的提议遭到杜伯鸿的强烈反对。
"这是我们剧团的宝贝，怎么可以随便落入他人之手。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动了不该动的地方，整个木偶就毁了。"
杜伯鸿展开双臂护住木偶，"况且演出时所用的刀具绝不可能杀人，为了防止表演时受伤，我们所使用的刀没有开刃。现在出了问题，定是背后有人捣鬼，与木偶又有何干系？"
"对呀对呀，表演用的刀不开刃的。"张师傅听他这话，轱辘翻起身，"我每天检查，这刀……"
夏衍将刀刃对准灯光，泛起尖锐的色泽，锋利无比。
"不可能，怎么开刃了？明明是道具，这，这绝对不是我平时用的……"张师傅无法相信，伸出指头去碰那刀刃。
"别碰！"夏衍厉声喝止，赶忙收回刀。
"刀尖上有毒。"
"有毒？"
"而且是剧毒。"
夏衍掀开盖在尸体上的幕布，伤口不大，亦不深，正处在颈部下面，未伤及主动脉，照道理讲不足以致命。
是有人在刀尖上涂了剧毒。
只需刀尖刮破他的皮肤，上面的毒液顺着血液进入体内，短短几分钟内，人便毒发身亡。
"死者双膝跪地，表演受伤的效果，没想到在此过程中中了剧毒，再没能站起来。"夏衍扫视眼前的众人，"杜老板有句话说得不错，这是场精心策划的谋杀，而且此人精通你们的木偶表演，皆舞蹈动作演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先从木偶入手，找到那个演出前接触它的嫌疑人？"
杜伯鸿动了动嘴巴，答不上来。等候已久的瞿天文毫不客气，动手去收木偶，还特地招呼张师傅帮忙，"专业的事儿还得专业的人来，要不然我们这些外行碰坏了这宝贝，多心疼啊。"
瞿天文搬起木偶往外走，门口又碰到人堵着。对方倒没阻止他们，而是打量着木偶，冲里面喊："呀，是有人偷偷换了刀啊，我说怎么感觉哪里不大对劲儿。"
夏衍记得他，后台门前就是他操纵木偶故意吓唬人。
"白洋，这里没你的事儿，别插话。"杜伯鸿气不顺，又不敢冲夏衍他们，只好拿自己的徒弟撒气。
白洋调皮地吐吐舌头，"我过来通知声，警察到了，刚揪着我做笔录，估计这会儿快到了。那群警察真是的，还没看见尸体，就拿人当犯人般审问，态度凶死了。"
"而是夏姑娘说了，是有人特地在演出前换了刀子，我这后台干呆着的人肯定没机会嘛。不对，不止我，除了准备演出的人和我师傅外，没人碰得了它。"
夏衍未张口问一句话，他竹筒倒豆子似的，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溜达出来，顺手把自己的师傅給卖了。
怪不得刚刚杜伯鸿让他闭嘴，简直是神坑的猪队友啊。
不过查案嘛，不怕话多，就怕不说话的。
瞿天文摩拳擦掌，早已做好了准备，要从他嘴里再套点儿线索。
这时，白洋自己又张嘴了。
"不过嘛，杀人的也未必一定是人啊。"
他贴近木偶，煞有介事地打量番，又摸摸自己的下巴，“也可能，那个坊间传说是真的。”
“传说？什么传说？”
"就是木偶诅咒啊？你们没听说过吗？能杀人的！"白洋眨巴眼睛，不可思议地问。
"白洋！再多嘴罚你今晚不许吃饭！"杜伯鸿的脸黑一阵白一阵，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呵斥道。
"既然是与木偶有关的传说，听听也无妨吧。"
"对呀，如此重要的线索，瞒着不说算几个意思。"瞿天文挺起胸膛，保证道，"放心大胆说，谁敢阻拦，哥罩着。"
白洋真的颠颠跑到他身后藏好，給他师傅扮鬼脸。
后者被气得七窍生烟，那些撸起袖子打他顿，哪有先前的儒雅和淡定。
"嘿嘿，就是我们行当里流传的说法，以前大半夜睡不着互相讲讲吓唬人的，也不用太上心，听个乐呵就行。"
"据传说，有技艺高超的木偶师傅，制作木偶时不小心划伤了手指，鲜血滴到木偶上。日积月累，木偶生出了心，与主人心意相通，仿佛家人般。
但若主人遭受冤屈或灾祸，非正常死亡，又没能伸冤，单单留下木偶，没人处理的话，木偶便趁着夜深人静，悄悄潜到仇人家中，为其报仇。"
"比如……"白洋把手指往自己脖子上一比划，表情变得狰狞，"杀了他。"
"诺，这就被称作受诅咒的木偶。"
白洋如说书先生谢幕般，正正经经鞠躬，又恢复嘻皮笑脸的模样。
"事情就是这样啦，当个恐怖故事听听还不错吧。"
夏衍眉头微蹙，追问道："受诅咒的木偶，有什么具体特征。"
"木偶身上会留有师傅的记号，比如用血写的字呀，画的图画之类的，形状嘛随他自己的心情。"
"也可以直接把自己的愿望写上面，没准哪天木偶心情好，就帮忙办了。"
夏衍深思片刻，突然快步上前，掀了那木偶的演出衣服。
"你干什么？"杜伯鸿伸手阻拦。
然而，众人看得清楚，木偶人的腋下，竟有个大大的，以鲜血书写的“杀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