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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乌云遮了月亮的脸，黑得跟墨汁般。
夏衍和瞿天文蹑手蹑脚悄悄溜进公寓大门，周围负责境界的警察不知去哪打瞌睡去了。
局长住在公寓三楼，三年前妻子去世，家里少了口人，子女又都在海外，偌大的房子太空旷，便搬到警局旁边的小公寓里，上下班也方便。
公寓面积不大，价格却高昂，没几户人家。局长家旁边对面的几户无人居住，没人听见枪响。还是定期打扫的阿姨用钥匙开了门，才发现人已经死亡。
"第一单生意便是调查警察内部，够刺激的。"瞿天文三下五除二撬开门锁，扑面而来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尸体被警察拉走，地板上留下警察画的白线，类似个大字形，头部的位置大摊血迹，混着花白的脑浆，别提多恶心了。
"说是局长被凶手一枪爆了头，整个后脑漏个大窟窿，人当场死亡。子弹穿过他的头颅。射入身后的墙壁内……"
墙上挂着三幅字画，两短一长。子弹已经被警察取走，留下了个弹孔。
"门锁没有被撬的痕迹，说明是局长认识的人，开门放对方进来的。但不知什么原因，也许那人本就打算杀他，或者是两人发生了争吵，对方气急之下掏了枪，嘣～"
瞿天文学着电影里杀手的模样，吹吹假装成枪管的手指，“正中眉心，估计都没觉出疼，人就没了。”
没错，地上的白线整齐，局长甚至未来得及挣扎便一命呜呼。
咦？这白线？夏衍几乎贴在地板上。
“怎么？白线哪里不对？”瞿天文也凑过来，看了好半天。
“来，你躺下。”
这大晚上的，让躺下算几个意思？不会打算顺势睡一觉吧。
瞿天文紧了紧衣襟儿，半推半就蹲下身子，“确定是让我趴下哈，那我真趴了？”
选了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手拄着头侧身躺了下去。
“姿势不对。”夏衍直接掰开他的胳膊，哎呦一声，瞿天文后脑勺种种砸在地板上，磕得生疼。“温柔点儿不行吗？”整个人也呈大字型。
夏衍压根没搭理他这茬，用手比量了下，又指指那边被子弹打中的墙面，“你再站到墙边儿去。”
原来自己又当了把实验品。
瞿天文扁扁嘴，不情愿起身，挨着弹孔紧贴墙壁，瞬间明白了她这么做的原因。
那弹孔的位置比自己的眉心低了大约一个拳头宽，而白线画出的尸体轮廓却比他高出半头。
“我懂了，若真如警察所描述的，局长与凶手面对面站着，对方的子弹穿过他的眉心，嵌入墙壁，那墙壁上的弹孔应该与局长眉心的高度持平，绝不可能是现在的位置。”
夏衍勾勾嘴角，“没错，要么局长天生是个驼背，站不直。要么他当时并不是完全站立的姿势。”白线正在客厅的正中央，是片空地。
她环顾四周，门后立着个西式的高脚凳。
“再试试。”
许天文腿短，屁股勉强够到椅子面儿，几乎是挂在上面。若是以以局长的身高，脚刚好沾地。
“我在酒吧倒是见过不少这样的椅子，俩人不会还喝了两盅吧。”
“未必，你看他的柜子里屯了大罐大罐的茶叶，糕点也不收，是个懂得养生的人。”
但凶手杀死局长后，为何又要将椅子搬到门后？
已经接近凌晨，停尸房格外诡异，像瞿天文这般自诩道行高深的道士也止不住冒鸡皮疙瘩。
“我们不能等白天再来吗？这警察局的停尸房可不比别的地儿，论冤情个个能写本书。”
“没办法，之前有细高条罩着，反倒来去自如。如今他被关了进去，只好偷偷摸摸趁夜无人混进来。”
俩人轻车熟路摸到停尸房门口，隔壁大叔的屋内传出阵阵呼噜声，每晚凌晨2点到5点之间他习惯小睡会儿。
身为警察局一把手，局长尸体的待遇自然不同。单独的小隔间，罩着新的白布单。
夏衍掀了那布单，局长身材高大，体格健硕，眉心有处红点，子弹从此处穿过。
“搭把手。”
俩人合力将尸体翻了个面儿，露出脑后的伤口，瞿天文只瞥了眼，不禁头皮发麻。
那伤口如碗口大小，头骨被炸飞，红白的血液和脑浆干涸在头发上。
“枪的威力很大，整个后脑几乎炸碎，人自然不会挣扎。”
血液流淌入脖颈，衣服的背面成了鲜红色。
好像……有些东西……
夏衍弄了点儿水，就着衣服擦拭尸体脖颈处的血渍。
“你这算人道主义救助吗？还负责收拾尸体。”
“你看他的脖子。”夏衍手指的位置有道淤痕，就在后脖颈处。
“嗯，边缘齐整纤细，是绳索布条之类的东西勒的。”瞿天文推测，“难不成在中枪前？人已经被勒死了？”随即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能啊，那群警察水平再烂，也不至于勒死和枪杀的区别都看不出。”
“尸体没有窒息的迹象。”夏衍斩钉截铁地说，“而且他这道痕迹的位置很奇怪，想要留下这种勒痕的话……”
夏衍盯着尸体看了半晌，猛然出手抓住衣领，将整个尸体抬了起来。
“等会儿。你要干嘛？”
“当然是做实验。不然你打算想自己亲自上阵吗？”
瞿天文连忙摇头。当然不想，这种高危的活儿没落到自己脑袋上算她有长进，知道心疼人了。
“凶手像我这样揪住他的衣领，将整个人拎了起来，然后靠在我们看见的那个椅子上。尸体因为自身的重量，被衣领勒出的这道痕迹。”
说到这儿，夏衍没了声音。
她想不通凶手为何要这样做，尸体身上没有其他的淤青，说明凶手这么做的时候人已经没有了意识。
把人拎起来靠在椅子上，伪装成站立的姿势，到底是为了什么？
夏衍想不通这点。
自己一定遗漏了什么细节。
不敢开灯，屋内昏暗，仅靠着两个手电筒，看啥都带重影的。
夏衍揉揉眼睛，总觉着最近视力下降，夜里瞧不清东西。
"嘿嘿，我这儿要个好家伙，要么你试试？"瞿天文不知从哪掏出个手电筒，比市面儿上的小巧。他扭亮手电筒，白光如注。
"海外淘来的洋玩意儿，亮吧。"瞿天文得意得拍拍胸脯，"事务所的全新装备，再黑的地儿有这玩意儿在手丝毫不杵，考虑得周到吧。"
夏衍拿在手里掂量着，"不便宜吧？"
"好吧，霍连秋送的。"瞿天文被识破，心里不爽，又特地强调，"但东西是我挑的！"
换了新的手电筒果然看得清晰，夏衍扒开眉心处的伤口，勾起嘴角，"原来如此，我们之前想简单了，凶手是个聪明人。"然后笑眯眯地盯着瞿天文。
瞿天文有种不好的预感，"有，有什么事儿，你直说吧，别笑了，吓人。"
"小事情小事情，你最擅长的那种。"夏衍越发开心，一字一顿地说："做实验。"
人啊，果然逃不过命运。
两人再度回去局长家，还是白线的地儿。为了模拟局长的身高，夏衍在瞿天文脚底下垫了个箱子，后面是那把高脚凳。
瞿天文假装晕倒，身体软绵绵的不使力气，仅靠夏衍一只手揪着他的毅力衣领，上半身几乎是悬空。
"你可悠着点儿抓紧了，这要掉下去我可就毁容了。"
"你现在演的是死人，不会说话。"
凶手将已经晕死过去的局长费了大力气揪起来，然后对准眉心开枪。如果是补刀，凶手完全可以直接对摔倒在地的局长下手，没必要多此一举。除非……
"凶手如此大费周章，是为了抹掉自己手枪的弹痕。"
瞿天文不解。
夏衍扮演凶手的角色，边模拟当时的场景边解释："凶手先是站在局长的对面，趁其不备对准他的额头开了一枪，局长当场死亡。这时局长头上留下的，是凶手自己子弹的弹孔，对吧？
然后他换了把警察用的手枪，喏，局长自己的配枪就放在家中，很容易拿到。凶手将尸体像我刚才那样靠在椅子上，假装人还是站着的，对着那个弹孔又开了一枪。
"两颗子弹从同个伤口穿过？"
"没错，后打入的子弹掩盖掉之前子弹的痕迹，凶手可谓聪明绝顶，既消除了自己的证据，又成功嫁祸給他人。可惜，他还是疏漏了一点。"
夏衍松开手，让瞿天文"复活"重新站到箱子上，眉心正对墙壁。
"有人曾调换过字画的位置，最长的那幅应该在右侧，而不是中间。"
夏衍取下中间最长的那幅字画，果不其然，墙上留有枚弹孔，子弹已经取走，被人用白色的膏状物填满。
"而这个，才是凶手杀人时留下的弹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