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最好的馆子，最奢华的包厢。
有钱人家的千金果真与众不同，出手就是阔绰。
瞿天文盯着满桌的山珍海味，毫不客气，直接伸了手往嘴里塞。
"你怎么不吃？"鸡鸭鱼肉占满了地方，瞿天文连话都说不利落。"我知道了，马上要办婚礼，怕穿不进婚纱要减肥吧。"
陆秀禾比量自己的腰身，很是不服气，"胡说！本小姐天生完美身材，用不着减肥！"
"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儿要你查清楚。"
合着是有活儿找上门，最近是怎么了，一个两个上赶子給自己送活送钱的。难不成良心发现，集体扶贫？瞿天文赶忙吞干净嘴里的菜，摸了摸嘴，"洗耳恭听。"
"咳，先说好，我这是友情赞助，白給你送钱的好活。当然了，虽然你这人不怎么样，猥琐又讨厌的，但好歹是霍连秋的朋友。霍连秋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适当給些照顾也是应该的。"
瞿天文知她是好面子，不肯示弱求人帮忙，于是故作为难状："多谢陆小姐有心照拂，不过嘛，我瞿天文现在在天京城内小有名气，天天找上门的人数不胜数，自然要挑挑拣拣，正所谓杀鸡焉用宰牛刀，寻常的难题发挥不出我的本领，也得先考察考察这活儿是否值得我出手。"
边说边掂量手里的银元，相互碰撞清脆作响。疯狂暗示对方难度要到位，酬劳更要到位。
"哼，那些没难度不好玩的，本姑奶奶自己还瞧不上那。"陆秀禾被他这一激，顿时来了脾气。
"关乎我陆家和沈家的大事儿，闹不好整个天京城的人都要跟着遭殃，这分量足够了吧。"
瞿天文借坡下驴，将耳朵凑到跟前，嘿嘿笑道："一次性集齐天京城两大家族，沉甸甸，沉甸甸啊。"
陆秀禾撅起嘴巴，言辞闪躲。"下个月我与沈为音结婚，我要送他个礼物，不知道他现在缺些什么。你帮我盯着他点儿，查查他最近对什么感兴趣。"
"你们两个这么熟，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问一嘴不就成了嘛。"
"惊喜，浪漫懂不懂！"
"一定要出乎他的意料，又正中他的心意。"陆秀禾耳根子通红，高声强调道，“但，但又不能让他知晓。”
原来平常大大咧咧的人也会害羞啊，瞿天文自感抓到了她的小把柄，盘算着哪天惹自己不高兴，以此相威胁，又能大赚一笔。
"总而言之，近期給我盯紧了。沈为音的一举一动，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去哪些场子玩，与什么人见过面，统统都要向我汇报。"
瞿天文越听越觉着不对劲儿，买个礼物而已用得着如此大动干戈，跟监视特务似的，莫非……
"我怎么感觉你是要我盯梢啊。实话实说，是不是担心沈为音受不了你胡闹的性子，在外养个温柔贤淑的小姑娘。"
陆秀禾拍案而起，可怜的茶碗被震掉在地，摔碎成八瓣。
"放屁！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沈为音为人正派，从不屑搞背后偷鸡摸狗的事儿。真若是喜欢别的姑娘，他的脾性肯定也会大大方方说出来的。不过有我在这儿比着，难道他还能找到更好的姑娘？”陆秀禾高高扬起头颅，“担心他瞧上其他姑娘？开玩笑！少废话编排我，就问你，这活儿你接还是不接！"
瞿天文麻溜换了副笑脸，满足应承："接，当然接。小事一桩，包我身上准没错。"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其余的隐私少打探，瞿天文給自己定下行业标准。
真好奇也要等钱到手了再八卦嘛。
沈为音当兵出身，舞枪弄棒，瞿天文见识过他的手段，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
于是加了万分的小心，每日蹲守沈家大门。不敢靠得太近，遥遥在后盯梢。
不出几日，察觉沈为音的行动的确有异常。
“这家伙一个率兵的与警察向来不待见，没事儿去警察局干什么。”据他这几日的观察，沈为音隔三差五往警察局跑，也没听说他遇着了难缠的案子。
瞿天文摸摸下巴，"果然有猫腻。"
可警察局里一群大老爷们，他若是变心，也不该去那约会啊。
"难道是最近儿换了口味，改喜欢男人了？"
瞿天文托自己在警局的线人多方打听，终于问出些线索，赶忙溜回霍宅找夏衍。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給参谋参谋，我应该先告诉她哪个？"
夏衍挑挑眉毛，"我这人乐观，先把好消息与我讲讲。"
"沈为音性向正常，绝对喜欢女人，这点儿不会有错。"
"那坏消息是……"
"警察局来了个女警探，背景深厚，听说是某个大官的女儿。而且长得漂亮，性情泼辣爽利，半月的功夫把警局里的那些男人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敢有二话。"
这描述，分明是第二个陆秀禾嘛。
"沈为音的口味倒是专一，换人不换样儿，专挑同个类型的。而且我还打探到，今儿下午俩人约好去咖啡馆会面。你想想那咖啡馆得是什么关系的人去的地方，里面怕是……"
夏衍也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正好最近闲得无聊，丢了手里的杂志，换套衣服随他去见识见识。
果真是个美人。
俩人挑了咖啡馆墙边的一隅，隔着道玻璃偷偷观察。
沈为音对面的姑娘明艳动人，眉眼中带着分英气，举手投足间很是飒爽，与寻常的千金大小姐很是不同。
沈为音与那姑娘面对面坐着，相谈甚欢。说到中途，姑娘从包中取出个文件夹，摊开在桌上。然后沈为音端了咖啡坐到同侧，俩人头并头共同翻看，举止甚为亲密。
"仅凭这些也不好妄加推断，凡事要讲证据，也许他们只是好朋友罢了。"
瞿天文不屑道："一看你就不懂男人，有个这么漂亮的大美人摆自己跟前巍然不动心，世间哪有几个柳下惠。再说了，如果真的有事儿与警察商议，那警察局上百号人，放着那么多个大老爷们他不交朋友，偏偏挑个姑娘来往密切，说心里没别的想法鬼都不带信的。"
夏衍扭头瞅了眼自己与他的距离，反问："那我们俩现在离着还近那，难不成也有特殊的关系？"
"咱们两个能一样儿吗？我没拿你当女人，你也没拿我当男人。坦诚相见了也没兴趣，不信你试试。"
"试个屁！"
俩人摆事实讲道理争论得面红耳赤，丝毫没留意咖啡馆内的两人早换了地方。
"瞿天文？"
沈为音和那姑娘站到夏衍和瞿天文跟前，不可思议地问："你们也是来这儿喝咖啡的？"
"呸，谁跟他喝咖啡。"／"我才没兴趣跟凶婆娘说话。"俩人异口同声。
等看清眼前的人，俩人终于反应过来：妈呀，被对方发现了。
"巧，真巧啊，哈哈。"瞿天文骚骚后脑勺，装傻打哈哈。
那明艳的姑娘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冷哼声："骗鬼那，巧到让你在这儿蹲守多时，大发善心喂蚊子？说，为什么跟着我们，到底存着什么不良居心。"
"拜托，讲点儿江湖规矩好嘛，借坡下驴懂不懂，戳穿了以后还怎么做朋友。"
"呸，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谁乐意跟你个鬼鬼祟祟装模作样的臭道士做朋友。"
俩人张口便相互不对付，引得周围路人频频侧目。
沈为音赶忙打圆场："误会，大家都是熟人。我介绍下，这二位是霍连秋的朋友，夏衍和瞿天文。既然来了，大家都坐。"
"哼，看他这幅衣着打扮就不像什么正经人。为音呢碍于朋友面子不好出手，尽管交给我便是，反正我又没打算与霍家那小子交朋友。"
瞿天文气结，这姑娘面相生动，性子更是泼辣，嘴巴丝毫不饶人。对比之下连夏衍看着都温柔可人，贤良淑德了。这好啊，果然是对比出来的。
"等等，进去之前是不是要先解释清楚，沈为音和这姑娘到底什么关系？"夏衍倒是没往了此番前来的目的，直接挑明问询，毫不犹豫把瞿天文給卖了。
"喂，讲究下章法好吗？真问出事儿来怎么办？"气得瞿天文心肝跟着颤悠。
"真有事儿？当然是告诉陆秀禾。敢情陆秀禾尚未娶进门，已经盘算二房、三房的事儿了？想哪门子美事儿那。你们男人，天性朝三暮四。"
瞿天文直道冤枉，自己明明是帮她们收拾沈为音的，怎么到头来连着一块儿躺枪。
"这些女人，个个不讲道理。"
叶炎英听她这番话，不禁哈哈大笑："真有趣，跟拍电影似的，敢情你们两个演的这出叫捉拿奸情？"
瞿天文小声嘀咕："这姑娘们一个个的都怎么了，竟然还有比夏衍更口不择言不讲廉耻心的。"
"好了，你们误会了。"沈为音懊恼的揉揉头发，"我最近在重查霍依依的案子，请她帮忙的。"
沈为音将自己的怀疑一五一十告诉了夏衍和瞿天文。
那日杀害霍依依的凶手逃出天京城，半路遭歹人劫持枪杀，他们皆以为是霍老爷动的手脚，为自己女儿报仇，所以默认没有深究。
然而沈为音最近翻看，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霍家的武器是由我们帮忙置办，子弹型号皆有记录。前些天我闲来无事，再翻那嫌疑人身上的子弹，却发现与霍家平时使用的型号并不相符。而且这子弹此前在天京城内从未流通过，倒是与几个月前滨城的一场火拼中所使用的子弹一致。
他的死，似乎并非是霍老爷所为。
沈为音又道："霍依依人际关系单纯，除了霍家人外与其他势力并无联系。而且杀人的证据确凿，如果有人知晓凶手的行踪，通知霍家追踪便可，定不会有人冲动到背后放冷箭，偷偷杀人。"
"我推测，杀他的目的不是复仇，而是灭口。那人背后极有可能牵连更大的势力。"
沈为音将收集来的资料推至夏衍跟前。
"这些年天京城表面太平，实则暗流涌动。背地里多重实力惦记天京城这方沃土，意图挑起战争，破坏太平。如果我的推测为真，情况更加复杂。他们胆敢在天京城动霍家的人，说明他们并不忌惮霍家乃至天京城四大家族的势力。"
沈为音多日来为此事担心，眉头紧皱，叹息道："霍连秋刚刚接手霍家，天性又善良心软，怕是处理来这些事情。"
"所以我背地里调查，弄清楚背后的这股势力究竟来自何处？在天京城还与哪些人有联系？他们的目的为何？等找到确凿的证据，再与霍连秋商议也不迟。叶姑娘通晓警察局事务，有权力接触到许多机要文件，所以我拜托她多多帮忙调查。"
霍依依的死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袁幼仪的事情才过去没几日，如果让霍连秋知晓此事，想必会越发担忧。
夏衍收敛表情，认真道："你说得对，现在暂且不便告知霍连秋。不介意的话，需要调查什么尽管吩咐，我们定会尽力。"
"霍连秋有二位这样尽心尽力的朋友，我也放心许多。"
误会说开了，叶炎英表情有所缓和，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叶炎英，看你们还算坦荡，倒是可以交个朋友。"
夏衍喜欢她的性子，伸出手回握。
叶炎英的手再到瞿天文跟前却又收了回去，她勾起嘴角，"夏姑娘是个坦荡的，某人可不是。想浑水摸鱼摸本姑娘的手，可没这么容易。"
瞿天文十分郁闷，自己来替陆秀禾办正经事儿的，招谁惹谁了。
女人啊，个个莫名其妙，讲不得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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