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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老板惊出一身的冷汗，正当他与孙老头谈话的功夫，有个手握凶器的危险人物就躲在米行附近，伺机动手。
"昨天你们谈话的时候，孙老头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儿吗？"夏衍问。
"没不对劲儿啊，我们两个说了说收粮的事儿，孙老头家里堆了几顿的稻米，我敲定个时间排车去他那取，以往都是这么个流程。哦，对了，估计他最近是生病了，自打进了门一直咳嗽，谁知道是不是传染病，赶紧说完赶紧走。"万老板满脸的嫌弃。"孙老头人老实巴交，也不常来天京城，能有啥仇敌值得对方蹲守等着杀他啊。"
在旁沉默不语许久的瞿天文终于开了口，他抖抖拂尘，上下打量着万老板。"这便要问问米行的万老板啦，你们说，这孙老头一不在天京城住，二无钱无势。可偏偏倒在了万老板米行的后门，而且正好刚与万老板碰过面。真要对他动手，在回稻米村的路上不是更方便动手嘛。啧啧，万老板，这么多的巧合，你很难撇清关系啊。"
"怎么又弄我身上了，哪来的臭道士捣乱！"刚才的姑娘有霍家罩着不好惹，他倒是蹬鼻子上脸，也想掺合一脚，呸。万老板大清早撞尸体，晦气得很，满腹的牢骚无处发泄，心情正不好着那。
细高条咳嗽声，又拽着他去了墙角，低声嘱咐："这道士是那姑娘的朋友，跟霍家少爷熟得狠，语气稍微委婉点儿。"
果然，瞿天文与夏衍凑到一块儿争执些什么，用词语调听着便不是外人。
万老板欲哭无泪，这霍连秋好好的富家少爷不当，偏偏结交群行为怪异的人。
"我跟孙老头就是个买卖关系，他种水稻，我给他钱收粮，这么点事儿。他是欠了谁的钱啊还是得罪了哪家的少爷我是一概不知。杀了他，能影响我什么呀。没准是在稻米村不好下手，尾随到我家米行来的。诺，这是他家的地址，你们啊还是去那问问，孙老头最近有没有得罪过谁吧。"
说着，差人从屋内取来对货的本子，找到孙老头在稻米村的地址，抄给夏衍。
夏衍与他想法类似，凶手真要冲万老板来，怎么也牵连不到孙老头身上。若说是认错人，这孙老头身体瘦弱，个子倒是不矮的。他们两个人站一块儿，基本属于面条和馒头的区别。凶手得是什么眼神，能把这两个人搞混。
霍连秋已经备好了小汽车，说："原本打算今天去稻米村看看情况，上车吧。"细高条和大板牙乐不得挤进车内，要不然他们两个得骑那辆除了车铃不响剩下那都响的破自行车，怕是天黑都回不来。
一辆车装他们五个人，外加司机，地方明显不够大。
"瞿天文，你那手再碰着我，小心直接剁掉！"
"这我是真冤枉，他挤我。"
细高条完全状况外，"嗯？嫌挤啊，大板牙你往外挪挪，屁股占地方。"
"大，大哥，我腿被你压麻了，动不了。"最可怜的当属大板牙，脸都贴在车窗玻璃上，挤成了八褶的包子。
夏衍这小身板，纯拚体型肯定不是对手。"停车！"在被挤骨折前，夏衍逃离人满为患的小轿车，手脚并用爬上了车顶。
视野全然不同，车子开起来小凉风吹得怪舒服的。
"真会玩，算我一个！"瞿天文嚷嚷着也要加入。
"跟屁虫。"
稻米村当属天京城周边最富饶的粮食产区，城内近6成的大米皆来源于此。正值秋季丰收的季节，遥遥望去，漫山遍野的金黄色。
夏衍跟瞿天文目不转睛地欣赏，突然车子一个急刹车，险些将他们二人甩出去。
"少爷，前面路不平，车子进不去了。"
霍连秋下车查看，土铺的小路被压得沟沟坎坎，左前轮陷了进去，动弹不得。
"算了，反正没多远，大家走几步吧。"
稻米村面积不大，以稻田居多，农户们的房子就近建造在田中，特地采用了高教楼的样式，整个架起。
"妈妈，我饿了。"一对母子与他们擦肩而过，怀中4、5岁的小男孩儿闹腾着要吃东西。
"种米的人吃不起米，哎。"霍连秋心里不是滋味，叹息道。
"正常，地是他们打理的，水稻是他们种的，不过啊这地可不是他们的，长出来的东西得分人地主一份。况且稻米村只种水稻，也只有水稻，蔬菜、鱼肉还是要拿钱去城里换的。"
细高条命大板牙去找村长，不一会儿，瘦弱的村长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往前挪动脚步。不足两百米的道路，估计以他的速度，太阳下山前未必走得完。
夏衍他们加紧步伐，走到村长跟前，大声问："我们要去孙老头家。"
"孙老头？你们见到他了？"村长激动得顾不得自己明显不利落的腿脚，拐棍几乎代替了他的右腿，支撑着往田里奔。
"阿香，阿香，快来，有你爹的消息了！"
名叫阿香的姑娘看着14、5岁的模样，脸蛋红扑扑的，长时间在太阳底下劳作晒的，她便是孙老头的女儿，自打昨天进了城便没了爹爹的消息，阿香心急如焚。
阿香见几位的衣着不凡，后面还跟着两个警察，紧张得直搓手，"我爹爹，咋了。"
"孙老头的女儿是吧，你爹死了。"细高条相当简练把事儿说了，"你跟我去趟警察局，认尸体。"
"早知道不应该让他张嘴，就不能委婉点儿嘛。"
"爹，爹爹死了？"阿香瞪大双眼，一时无法消化如此的噩耗，不知该如何是好，怀里刚刚收来的水稻丢了满地。"昨天出门前还好好的，说，去去就回，怎么……"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霍连秋和瞿天文好顿安慰，最后还是瞿天文挺身而出答应免费给孙老头办场风光体面的法事，阿香才算止住眼泪。
阿香引着他们去家中了解情况。
孙老头的家是稻米村常年的高脚屋，先走过一段建于水田之上的木头楼梯，才能抵达门口。小屋不大，因为是女孩子，硬是隔出了两个房间，仅铺了草席子当床。
阿香勤快地给他们五人到了水。
"爹爹是昨天中午出的门，去见城里米行的万老板。你们也瞧见了，打的谷子堆在地里没有收。万老板不收粮，我们拿不到钱，换不了吃穿，来年的种子都没钱买。"
瞿天文推开窗户，可不嘛，满地一堆堆的水稻，足有小山高。"不对啊，城里不是正闹米慌，到处找米，你们的米怎么还卖不出去。"
"爹爹说了，万老板收购的价格太低，若是以现在的出价买了，我们卖出去的米怕是连个饽饽都换不回来，这些天村里的人正闹腾要跟米行谈判，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大清楚了。"
霍连秋凝望着外面整片整片的稻田，无奈揉揉额角，这米荒背后的事儿远比他料想的复杂。
"你们谁啊？"
此时，门外进来个高个子的年轻人，皮肤晒成好看的小麦色，似乎刚刚从地里回来，鞋底手上满是淤泥，汗珠顺着脖子往下淌。
表情却是不大友好，凶神恶煞地扫视着夏衍他们。
"新哥，是城里来的官人。"阿香接过他手里的锄头，又开始掉眼泪，"他，他们说爹爹死了。"
"什么？"
细高条耐着性子将孙老头与万老板谈卖粮事宜，结果在后门被杀了的事儿讲了遍。
"放屁！"名为新哥的小伙子猛一拍，本就摇摇晃晃不稳当的桌子咯吱咯吱作响，"听那孙子胡说，阿香爹根本不是去跟他谈什么卖粮。而是去是要告诉他，我们村不会再卖万泰米行一粒米！"
"一定是那孙子买不成大米，恼羞成度杀了阿香的爹！"
夏衍顿时来了精神，追问道："孙老头和万老板有过恩怨？"
新哥断断续续把阿香爹去天京城找万老板的目的讲了。
原来这季粮食减产，稻米村的农户们损失惨重，投入的成本或许都赚不回来。大伙儿得知天京城内大米价格飞涨，商量着要把收粮的价格比往年约定的提高些。
然而主收稻米村粮食的万泰米行坚持不肯点头，说宁可一粒米不卖米行歇业，也绝不会高价收。农户自然不干，米行翻了三、四倍的价格，赚了个盆满钵满，农户们仅要求涨个一成保本，万老板跟要他亲命似的，说死不同意。两边态度强硬，杠到了一块儿。现在早已过了收米的时间，万老板真关了米行的门，那些刚刚熟透的水稻堆在地里，天京城内的米荒才如此严重。
"他们分明是谋划好的，年初一粒雪没下，大伙都清楚今年的收成铁定不，涨个两三成实属正常。谁料想万老板贪心不足，居然提前囤仓，故意炒高米价，再一点点儿往外放，赚取高价。"新哥忿忿然。
"他手里有米，却故意不买？"
"没错，不止是他，还有鸿开米行的洪老板，兴盛米行的钱老板，他们三个联手干的！我们村里人都听见了！"
阿香抹抹眼泪，"这城里的米价飞涨，吃穿用度都跟着涨价，大米屯地里又买不上钱，我们守着大堆的粮食，愣是吃不上一顿饱饭。"
霍连秋的眉头皱得更紧，带着怒气："怪不得，我早怀疑里面有猫腻，稻米村遇旱灾，天京城的几家米行从别处调用，也是能弄来些大米的，总不至于缺成现在这个样子。"
"其他的米行没有提过愿意收购你们的大米？即便以比那三家大米行的低一到两成的价格卖出，他们也有得赚。"
新哥摇摇头，咬牙切齿地说："那三个大流氓放过话，若是谁胆敢染指他们的地盘，抢了他们的生意，小心以后在天京城混不下去。"
"我爹昨天去找万老板，就是要告诉他，我们稻米村的人，宁可搭路费买去其他城市，也绝不让一粒大米进万泰米行的仓库。"
不止孙老头一家，稻米村的其他农户们表态，这次要联合起来跟三大米行死磕到底。
孙老头死亡的消息逐渐散布开，越来越多村民围堵在孙老头家门口，手里举着铁锹、镰刀，嚷嚷着要给孙老头讨要说法。
场面一度失控，细高条不得已掏出腰间的手枪，当空来了一枪，"孙老头的案子自有我们警察，谁再闹，一并抓去局子里！"算是稳住了局面。
夏衍望着群情激动的村民们，说："双方的矛盾很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