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霍连秋问到这个问题时，夏衍想了许久，脑子中似乎从没有生日的概念。
霍连秋说来霍家已经一年有余，总该过个生日。
这倒把夏衍难住了。
出生在哪，何时出生，这些常人皆知的事情，她却一无所知。
醒来时自己就这么大，哪里记得小婴儿时期的事儿。
不过嘛，既然天大地大寿星最大，过生日可是件大好事儿。能许愿能庆祝还有礼物可以收，霍连秋满脸已经准备好礼物就等着你开口的表情，即便不知道也得编出个，把礼物忽悠到手再说。
夏衍转眼珠想想，挑了与霍连秋相遇的那日，便当作自己的生日。
"寿星的吃食自然不同，厨房得做些准备。"霍连秋叮嘱她好好休息，明天有惊喜。
被人花心思讨好，夏衍很是受用，从善如流，早早回卧室。
小黑鸟刚打完盹，抖落它头顶压扁了的绒毛。
“生日？既然人有生日，鸟自然也有。"心情好，这只眼熟得不能再熟，全身黑色的鸟愣看出分眉目清秀。"这样吧，我睁开眼睛看见你的那天，就当是生日，如何？”
黑鸟没抗议，那就算同意。
夏衍起了兴致看，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拿了笔记到日历上。
“等生日那天，給你来份儿肉拼盘。”
夜里，夏衍堕入梦乡。随着均匀的呼吸，意识逐渐远离，然后……
手脚像是被绳索束缚住般，有股力量牵引着它们，不受自己的控制，亦无法动弹。
它们要干什么？
那些绳子似乎有自己的想法，牵着她的手脚舞动，姿势越发怪异。
夏衍铆足力气，试图挣脱。而半透明且纤细的绳子比预料得更加坚固。
越是挣扎，收缩得越是紧实。
像是嘲笑，更像是戏弄。
可恶……
夏衍猛然坐起身，后脊背阵阵凉意。摸了把额头，全是豆大的汗珠。
她动了动手脚，活动自如，那些紧紧缠绕，差点儿扯断手脚的绳子消失不见。
啊，是做梦啊。
夏衍自嘲地笑笑，自己的胆子何时变得这般小，只不过是个逼真些的噩梦而已。
刚要躺下身子，隐约听到阵阵异响。
没错，正是这声音。刚刚梦中伴随着绳索舞动，不对，准确地说，指挥绳索舞动的，就是它。
夏衍掀开被子，蹑手蹑脚打开房门。
声音是从对面瞿天文的房间里传来的。
房门虚掩着，透出隐隐的黄色灯光。一个人影埋头桌上，鼓捣些什么。
夏衍拖了鞋子，慢慢凑了上去……
“妈呀，吓死我了。"瞿天文猛然抬头，正撞上夏衍的目光，整个人一激灵，险些摔下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抱怨道："你属幽灵的吗？进来两个动静都没有。”边说边将手里的东西塞到屁股底下。
夏衍的注意力转移到他屁股下面的那个东西上。
如此慌张，必然是有猫腻。
夏衍勾勾手指头，指着那东西，问：“背着我鼓捣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没有啊！你在说些什么？我一句没听懂。"瞿天文把屁股坐得更紧实，左顾而言他，"倒是你，大半夜不睡觉往男人的房间里钻，似乎不大好吧。要是让霍连秋听到，各种礼仪教条可少不了。”
言外之意，再不走，他就去告状。
多大的人了，还玩儿背后打小报告这套，出息！
夏衍送他个大大的白眼，威胁他再敢弄出丁点儿动静，要他这辈子别想再有睡觉的机会。
"是是是，你现在是老大，说什么是什么。不早了，赶紧儿回屋睡去吧啊。"
瞿天文目送她转身往外走，悄悄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抽出屁股下面的东西……
"哈，藏不住了吧。"夏衍杀了个回马枪，撞个正着。
"哎！你这人怎么出尔反尔，不按套路来啊！"
瞿天文死命护着，半个身子压在上面。嘴上忽悠不成，开始耍无赖。
夏衍直接把人掀翻，抢了他手里的东西。
仔细一瞧，居然是个巴掌大的小人偶？
齐肩的半长头发，穿着个贴身的袍子，很是英姿飒爽。
而且，这玩偶看着有点儿眼熟。
分明就是自己的打扮嘛！
夏衍脸色一沉，"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竟用我身上？"
"怎么叫歪门邪道，可是花了我大心思的，看做工，看设计，可爱吧。比本人可爱多了……"
夏衍捏着玩偶手脚上的透明丝线，又问："这又是什么？"
"让木偶动起来的东西啊，操纵丝线，木偶做各种各样的动作，再搭上配音，讲个故事……"瞿天文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也不知哪个画面戳中他的笑点，嘴角咧到耳朵根，"不能剧透太多，反正自有妙用，你明天瞧好吧就。"说着，推着她的后背将人送出房间。
论做工，非常的细致，栩栩如生。
但过于逼真，反倒引起不适。
真人与木偶，主动与被动，自主与操纵之间的界限模糊了。
到底是真人还是木偶？
如果不是皮肤的柔软和温度，又如何界定和区分？
夏衍摇摇头，或许是仍未从刚刚的噩梦中清醒，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赶都赶不掉。
没睡好吧，嗯，一定是没睡好。
都怪对门儿的瞿天文，大半夜的瞎鼓捣，扰得人难以安生。
清早，夏衍被阵敲门声叫醒。
女佣送来杯浓茶，笑容满面："请用。"递茶的动作带着仪式感。
霍家平时没这习惯规矩，端茶穿衣皆是自行取用。今天一反常态，夏衍猜测是霍连秋特地吩咐，生日的特殊照顾。
夏衍配合地端起茶杯。茶香四溢，是她最爱的乌龙。
喝了口，方看见杯子下面压着个信封。
夏衍噗嗤声笑了，怕是被瞿天文传染，也玩这儿故弄玄虚的把戏。
用手指捏捏，里面薄薄的一张纸，夏衍脑中首先浮现的竟是银票。
再搭上句：想要什么随便买……
随即又摇摇头，否认了自己不靠谱的想法。
霍连秋是标准的土豪，钱财这种东西对他来说算不得稀罕玩意，送礼物怎么可能与瞿天文相同的品味，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手段。
至于瞿天文更不可能。能写到银票子上的，数额必定不菲。他手里若是有这么一大笔钱，恨不得得瑟上天。怎么可能藏得住，如此低调？自己没听到丝毫风声。
抖落开信封，掉出张演出的票子。
"木偶剧全国首演，中西方的完美结合……"
又是木偶？
夏衍哭笑不得，这是刮的哪阵邪风，一夜之间对人偶如此偏爱。
饭桌上，霍连秋笑着说，"剧场的老板与我相识，这些天定了木偶剧的演出，留了几张票。我看正好是夏衍的生日，想着去看个新鲜也好。"
旁白的女佣忍不住插话："这木偶剧最近火得不得了，以前搭台子演的那种根本没法比，天京城的少爷小姐争着抢着看首演，场子都定到下个月，少爷特地托人弄来的票子，花了不少心思那。"
人人皆是三分的努力吹出十分，他偏偏十分的心思只表现三分，轻描淡写的，生怕收礼物的人有压力。
"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夏衍猛点头。
"你的礼物那？"
从头到尾瞿天文竟然没插画，实属罕见。夏衍见他装死，也没客气，直接伸手去要。
"哪有主动跟人要礼物的，是你的肯定跑不了。"瞿天文扭扭捏捏，把身后的盒子藏得更紧。
夏衍扁扁嘴，莫不是礼物太丑，不好意思往外掏。
生日大好的气氛，懒得于他计较。
吃过饭，霍连秋特地派人备好了新衣，分别送去夏衍和瞿天文的房间。
两人收拾妥当，随霍连秋乘小汽车去位于市中心的剧场。
车停门口，门口身穿制服的小弟立马开门。
"霍少爷来了，我们老板吩咐过，有样好东西要給您瞧瞧，这就带您进去。"
剧场年初新修建的，说是请国外的知名设计师设计建造，富丽堂皇，场子颇大。
走了足足五分多钟，方才绕过观众席，进入条细窄通道。
通道尽头有几道门，门上写着：后台重地，闲人免进。
"欢迎光临！"
掀开门帘子，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跳到他们眼前。
灰黑色的贝雷帽遮挡住脸庞，看不清楚容貌。
而他身后，还有个年轻人。抬着头，冲他们笑。
刚刚说话的便是他。
只是眼前两人的身高，身形惊人相似，简直就是对双胞胎嘛。
夏衍搞不懂他们玩儿什么幺蛾子，草草扫了眼，顿时停住脚步。
头戴贝雷帽的男子抬起头，似乎也模仿那人的模样，试图微笑。然而一双无神的大眼睛直勾勾，没有多余的表情，透着股阴气。
这哪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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