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莫也下意识连退两大步，手指自己鼻尖，难以置信："我？你是说我把小姐藏起来？什么意思？"
夏衍料到他不会老实交代，抓过他的手放到玻璃窗上。
"你自己摸，这些龟裂的纹路在玻璃内层，外面并没有，说明玻璃是有人在屋内打破的。带走霍依依的人从屋内砸碎玻璃，为掩人耳目，堂而皇之的跑去院子里捡回碎片，再放到屋内，伪装成是从外部进入。
你说你是第一个发现小姐失踪的人，也是唯一持有房间钥匙的人。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完成这一系列的事情？"
夏衍眯缝着眼睛，继续逼问："贼喊捉贼，我倒要问问你什么目的。"
林莫也几次张口，愣是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倒是一旁的瞿天文先说了话："霍依依未必是被强迫的。"
"我同意你的说法，砸碎玻璃，伪装有人从外面带走霍依依的人，的确是他没错。但霍依依并未被强迫，她是自愿出走，跟林莫也做了个配合。"
瞿天文将首饰盒中的珠宝系数到在化妆台上，分门别类摆成几堆。
"祖母绿，红宝石，蓝宝石，连红翠蝴蝶这种珍贵品种都有，唯独缺少黄金首饰。我原本以为霍小姐不喜欢黄金，但这张照片里，她胸前戴着着个黄金的胸针，右手食指还有个黄金锻造的，说明她拥有数量可观的金首饰。那么这些金首饰现在跑去了哪？应该说，如果对方是贪钱，为什么对这些价值连城的珠宝视而不见，唯独拿走了黄金首饰。如果不是为财，又为何要动黄金首饰，无论如何都讲不通。"
瞿天文夸夸其谈，突然断了声响，故意等着他们发问，吊足胃口。
"人命关天，能不能加快点儿速度。"
无人捧场，瞿天文尴尬地咳嗽几声，给自己打圆场："因为现在这个世道，黄金比其他珠宝更易兑换成银元。像这么大的祖母绿，整个天京城能有几块儿？哪几家小姐太太有，行业里的人门儿清。典当行怕惹麻烦，不敢收来路不明的珠宝。拿去黑市卖，价格大打折扣，霍依依心疼啊。"
"简单点儿讲，霍依依想跑，需要银两，黄金首饰是最佳选择。按重量称的玩意儿，实在不行找地儿融了，变成金条也是沉甸甸的。"
仔细想想，说得有理，夏衍开始对他有点儿刮目相看。
"嘿嘿，珠宝首饰，书法字画，但凡值钱的东西，问我准没错。"瞿天文拍拍自己的胸脯，高仰着头，"来，崇拜我吧。"
夏衍只得赏他一脚，让其闭嘴。
毋须再逼问，林莫也苍白的脸色已经说明一切。
"你必须跟我们说实话，否则以霍老爷的脾气，要是知道你故意放走他的宝贝女儿，后果你比我们更清楚。"
林莫也垂下头，像是松了口气："是我做的，老爷有意跟祁家联姻，想将小姐嫁给祁家的小儿子。小姐不喜欢他，跟老爷提过几次，被老爷一口否决。小姐没办法，说先去外面躲段时间，把婚期拖黄，拜托我给她安排暂时落脚的地方。"
"然后那？"听他的语气事情并不顺利。
"前天晚上我偷偷给小姐留了后门，然后陈妈按时给小姐送雪梨羹。按照计划，那个时候小姐已经出了围墙，找我事先安排好负责接应的人汇合。
然而，负责接应的人告诉我说他在约定的地方等了一晚上，根本没见到小姐的人影，她又不在霍家宅子里……"林莫也抓着自己的头发，语带哽咽，"这不是演戏，小姐千真万确失踪了。"
夏衍和瞿天文面面相窥，连放走霍依依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去处，这该如何跟霍老爷交代。
"我不怕霍老爷怪罪，只要小姐能够幸福，我做什么都可以。但现在，小姐从小到大从未单独出过门儿，一个人孤身在外，也没人照看，碰到坏人该如何是好。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答应她的啊。"
"你这么想，权当她是偷溜出去玩儿，总比被人带走的强吧。她兜里揣着金子，有钱什么办不到。"瞿天文把玩着颗拇指般大小的珍珠，爱不释手，而这在霍依依的首饰盒里算不得珍贵。"色泽上乘，价格必定不菲。"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夏衍伸手要夺，瞿天文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侧过身往边上躲。
这一抢一让，珍珠从指缝中滑落。顺着地板一路轱辘，撞到墙根才停下。
"先别动，有蹊跷。"
瞿天文下意识收住脚步，几秒的功夫，被夏衍抢先拾起珠子。
"喂喂，你耍诈啊！"
夏衍没理，站到距离刚刚掉落珠子大约半步的地方，再次扔掉。又往左挪动，继续扔。只见那珍珠轱辘，速度越来越快，几次撞到同一面墙。
见珍珠以各种姿势被摔，瞿天文心疼得够呛。"哎呀，这败家玩意儿，你拿它当石头子儿玩啊！"
"要么是建造这屋子的工人技术太水，地都铺不平；要么……"
夏衍摘掉几乎等墙高的大照片，洁白的墙面上隐隐约约有圈长方形的黑色轮廓。使劲儿向内一推，咯吱咯吱撬开条缝，内里别有洞天，竟然是间大约两人宽的小型密室。
"这……"
瞿天文凑过来，敲敲墙壁，叹为观止："够结实，难不成你家小姐偷偷在屋里仓了几箱子的宝藏？"
建造密室的人考虑得相当周全，防止产生空洞回音，夹层墙壁与其他正常墙壁厚度几乎一致，肉眼看不出区别。
只不过一侧加筑道墙壁，房间内重量失衡，久而久之逐渐向密室的方向偏移。这种偏移幅度很小，几乎感觉不到，当有珍珠之类的圆球滚落时才显露出来。
"你家小姐真不柔弱，能在自己房间里搞出这么大个工程。"
"我，我真的不知道，这里怎么会有密室。"林莫也彻底傻了眼。
夏衍翻出抽屉里的手电筒，"走，进去看看。"
密室空间不算大，收拾得倒是干净。尽头有个木质小柜子，整整齐齐挂着3、4件女士便装。
林莫也拿出其中一件，放到鼻子附近闻闻："是我家小姐常用的香水味儿。"
衣服外层的薄纱轻轻摆动，周围似乎有风。夏衍推开柜子的隔板，又是个小门，连通着一段倾斜向下的楼梯。
"有意思了。"夏衍猫腰钻入，走在最前，心中默默计算高度。"这得快到地下了吧。"果然，楼梯戛然而止。转个弯，变成段平直的密道，望不到尽头。
又走了将近半个多钟头，空间逐渐收紧，到尽头处时棚顶将将擦着夏衍的头发。而对于瞿天文和林莫也则有些辛苦，只能半屈着身子。
"别告诉我你家小姐有在洞里冬眠的癖好。"瞿天文摸了额头的汗珠，抱怨道。
贴着墙壁有块儿平整的四方石头，夏衍尝试站到上面，举手摸到凉冰冰的铁板。
"这儿有出口。"她使劲儿推了两下，铁板纹丝未动。
"换我来换我来。"瞿天文叫上林莫也，俩人合力顶开金属板。
完全不同于宅院的景致，周围杂草丛生，已然是霍家围墙之外。
瞿天文一屁股坐到地上，用袖子给自己扇风："这霍依依会玩儿，每天把自己关无力琴棋书画，扮演乖乖女，实则等家人睡了从密道偷偷溜出门。现在知道为什么你安排的人没接到霍依依了吧，人早从自己的秘密通道跑了。"
林莫也想反驳，寻思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能说："小姐，她不会的，她没必要这么做啊。"
"老实说，这不单单是不想跟祁家小儿子逃婚那么简单。"
夏衍掂量着钢板，合页镶嵌在石头建造的井口之中，解释说："你刚才也看见了，铁板需要你们二人合力开启，单纯凭她自己的力量很难推开。她每次走密道，这里必定有人接应。那接应她的人，又是谁？"
夏衍拿手电筒沿着井口转了圈，周围明显几个杂乱的鞋印儿，叫霍天文伸出脚，比他的脚大出一圈。
"偏小的脚印应该属于霍依依，而旁边那个看尺寸来自某个成年男性，至少比瞿天文高出半头。
没有你的配合，你家小姐依然可以逃走。但是她并不想暴露自己房间里有个密道的事儿，意图保护那个常与她来往的人。所以假意跟你商量，伪装成被人外人带走的假象。即便有人察觉不对劲儿，也会追查到你的身上，你便成了挡箭牌和替罪羊。你呀，被你家小姐给骗了。"
林莫也彻底没了言语，眼里满是伤心和失望。
"你天天关注你家小姐，就没发现她跟哪个男人来往密切吗？"瞿天文简直恨铁不成钢。
林莫也摇摇头。
夏衍又问："近期霍家宅院重新装修过？"
"两年前整体翻修，那时候宅子里的人搬去郊外的度假村，大约得有半年吧。"
"那就没错了，如何瞒过所有人建造个这么大的工程，我想只有当初设计施工的人最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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