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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再相信你们一次？"细高条环抱双臂，态度倒不似前些天那么强硬。
连续跟码头的工人们折腾3、4天，嗓子差点儿用费了。局长给他们增派人手，又没瞧见效果，责怪他们办案不力，枉为登报表扬的警察。
因为上次中元节的连环案件，细高条和大板牙可谓出尽了风头，嗓门不自觉比平时高了两度，走路带风，免不了遭周围同事的妒忌。
一个小小码头工人被货箱砸死的案子，兴师动众问询这么多天，毫无进展，自然有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的。
案子再不破，怕是要被人挤兑死。
夏衍主动找来，说带他去抓凶手。细高条开始不信，不过自己也没更好的办法，索性死马当活马医，跟着她去瞧瞧也无妨。
出发前，夏衍特地嘱咐他带个搬尸体的。
"要不然到时候让你们自己背回去，别怪我事先没提醒。"
失踪的弟弟家中，哥哥和他爹娘都在。
看来之前他们有过争吵，三个脸色通红，都带着怒气。
"你们已经答应给她的聘礼，当是暂时借给她难道不行吗？"
"呸，她害得我儿子离家出走，我还借钱给她，想得美。我现在巴不得那老头子赶紧咽气，让她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夏衍大声咳嗽着，终止了他们的争吵。
"这事儿你还真怪不到她的头上，严格来说，她也是被无辜牵连的人。"
老妇人瞅到她气不打一处来，"我们花钱雇你们找人，现在到好，人没见着，三番五次地搅合我们家的事儿。你们赶紧走，我们不用你们了。"
"人究竟在哪，其实你们问问自己的儿子便清楚了。"夏衍绕到桌子跟前，这里正是前些天弟弟留下书信的地方。她将信件摊平了放在桌上，扭头对着哥哥，说："你说当天从码头回家后，便看见这封信放在这儿，没错吧。"
"我说过很多次。"
"好，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一封平整的、放在桌子上的信。"她特地强调着"平整"二字，将信举到哥哥眼前，"解释下，为什么会有折痕？"
共有两道折痕，将信纸均等分为三部分。如果沿着折痕重新折叠，宽度恰好可以塞进信封之中。
对方始料未及，动了动嘴巴并未发出声音。
"很简单，原本这封信是放在信封之中。而且上面写明了日期，但你将信封丢掉，只将信留在桌子上，伪装成他留下的告别信。"
"因为这根本就是三年前写下的信。"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细高条搔搔后脑勺，"等会儿，三年前？你都把我说懵了。"
夏衍勾勾嘴角，继续说："没错，是三年前弟弟离家出走时留下的信。码头发生事故的前一天，以拉肚子为借口你帮他跟码头的管理员请了一天的假。其实那个时候，人已经被你杀死。你先杀了人，处理掉尸体。然后再去码头正常上工。"
"你们看，信中提及了一个非常关键的时间点儿，弟弟因为听说了码头有工人被人砸死，觉得自己的生活需要改变，于是有了离家出走外出闯荡的想法。我们看到这封信时，默认他是得知了前些天的码头事故，推断他是在码头事故发生后离家的。而事故后一直留在码头，跟警察录口供的哥哥便没有了作案时间，姿态而然被排除在外。"
"这一切的假设都建立在弟弟听说了前几天的码头事故上，我昨天与码头管理员取得联系。其实在此之前，码头也曾发生过一次意外，装卸货物时一个工人被倒塌的货箱子砸成重伤。而且正好是三年前，弟弟第一次离家出走的时候。"
"还没明白嘛，信时三年前弟弟在第一起码头事故发生后写下的。只不过当时哥哥将人找了回来，不想让父母担心，信留在了他手里。又再次拿出来，冒充他这次离家出走的书信。"
"开，开玩笑吧，他怎么可能知道码头当天会发生事故，除非……"细高条瞬间反应过来，所以，这才是夏衍叫他一起来的原因啊。"你是说，在码头割断绳子的人，也是他。"
"没错，我先前说隔断绳子的人曾于死者有过争执，你们依据这条把所有工人排查个遍，一无所获。现在看来，那个割绳子的人与死者的确无仇，甚至没有任何的交集，他只是知道死者每天中午都会在那休息，割断绳子让货箱砸死他，制造一起码头的意外。"
"为了契合书信中的留言。"
"你开什么玩笑！"对方猛地站起身，"你们为了骗找人的钱，三番五次来这儿讲故事。现在连码头的事儿也推倒我身上，别怪我不客气了！"
夏衍早猜到他不会儿乖乖束手就擒，重新拾起那封信，念道："'人生苦短， 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你作为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哥哥，认为他能写出这样的句子吗？"
弟弟不学无术，勉强会写几个字，还是哥哥强逼着他学的。
瞿天文在旁帮腔："谁说不是，又不是要考科举当状元，给自己加人留的信，写得文绉绉的。如果是我，直接留张字条：老子发财去了。齐活！"
"很显然，写这封信时，旁边有他人的指点。"
哥哥似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瞪大了双眼。
"看来你也想起来了，三年前你跑去隔壁市，把弟弟从个女人家里带回来。昨天我们去隔壁市寻找那个怂恿他离家出走的女人，对方清清楚楚记得信中所写的内容。"
"三年前留下的书信中，使用了这句话，一字不差。"
"真，真的是你？！"老两口难以置信，发疯般冲到他身前，狠狠抽了他两个嘴巴，"你都做了些什么啊，他，他可能你的弟弟啊！"
哥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任由他们打。
等人被大板牙拉开，他突然冷笑声。
"他不是我的弟弟，我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从小你们宠着他，惯着他，有什么好吃的可他先来。我一厢情愿以为我是哥哥，理应让着他。然而根本不是，你们偏心的原因，是因为只有他才是你们亲生的，而我只是领养来的；长大了，你们担心他娶不到媳妇，把家里所有的钱给他拿去当聘礼。好，我心知肚明比不得他在你们心中的地位，我也忍了。可是，偏偏他要娶的是……"
他的眼中爬满了疯狂的仇恨，咬牙切齿地看着两位老人。
"你们明明清楚，我跟她才是一对儿。"
"我受委屈也就罢了，但我绝对不允许她嫁给那种人渣，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他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自己的混蛋弟弟，趁对方睡熟之际，用斧子将人砍死，然后翻出之前藏了起来的信，编造了个离家出走的谎言。
尸体藏在码头的一个货箱之中，两天前跟随货船出港，此时应该已经去到千里之外的城市港口。
老两口寻人准备的钱，估摸着要换成路费，去找儿子的尸体。
细高条把人抓回去，两案并作一案，算是交了差。
"只能说强扭的瓜不甜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强行放一块儿，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瞿天文掂量着好不容易从细高条手里"抠"来的两枚银元，自我安慰聊胜于无。
"来，看看这被强扭的瓜怎么样了。"
客厅里，霍连秋眉头紧皱，满脸的委屈，烦躁不安地来回溜达，几次想走都被霍老爷喝止。
在他"诚意满满"的道歉下，梁家人当然是大度的原谅了他。而且梁家姑娘紧着帮他开脱，说是自己求着他带去码头的。
霍连秋反倒成了碍于面子不好推脱勉强答应还顺便救了他们宝贝女儿的恩人，对他更是万般的满意。
"爹，她还是个小孩子，我最多拿她当做妹妹看待的。"
"小什么小，我跟你娘还差着十多岁，不也过得好好的。年龄不是问题，主要是人要好，赶明儿请他们来家里吃顿饭。"
霍老爷大手一挥，直接拍板儿把事情定了下来。
"哎，你娘不在，这些事儿都要我操持。赶明儿找人算算，择个好日子尽早把仪式给办了。"然后又转向一旁看热闹的瞿天文，"正好，麻烦道士给择个好日子。"
瞿天文自然乐不得，帮人算喜事给的银元少不了："得嘞，要说婚娶，这今……哎呦！"
"怎么了？"三人齐声问。
"没事儿没事儿，腿抽筋儿。"
夏衍拧着他的胳膊，表面假装关心，扶着他，暗地里从牙缝里挤出句话："霍连秋可没答应，别忘了谁才是作主儿收留你的人。"
"行行行，我先问问他还不行吗？你松开。"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半天胳膊直接发麻。他咳嗽两声，悄悄询问：早晚都得结，要不然你就从了吧。"
霍连秋连忙摇头："帮个忙。"说着拍拍腰包里的钱袋儿。
瞿天文眼睛差点儿黏在上面，顿时心领神会，"行行行，知道了。"扭头换了语气，口中念叨了番，佯装为难，"霍老爷啊，我刚刚算了算，这适合婚娶的好日子嘛的确是有，下个月初五，天气也合适，再好不过。只是……"
他刻意顿了顿，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他们两个这生辰不大合，你可别小瞧了生辰八字，这老天注定的事儿，要是硬给往一块儿凑，将来出了问题……"
霍老爷将信将疑，瞿天文梗着脖子再三保证："真的，不信我，你去找旁的道士问问，肯定也这说法。只不过他们肯定告诉你有办法化解，啧啧，我最了解他们，那肯定是忽悠你掏钱的，千万别信。"说得情真意切，连夏衍都差点儿信了。
此时，门外响起阵敲门声。
"你好，请问是霍连秋的家吗？"是个温柔且动听的女性声音。
还有比声音更加令人为之侧面的容貌，年轻女子看见霍连秋，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连秋，好久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