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进了局子，5尺见方的小单间，大铁门，一张床。
里面就她一人，隔壁的说这得是杀人放火重型犯才能享受的待遇。
警察给她扔进牢房，手铐也没解，只丢进床破被子。夏衍扭着胳膊铺好床平躺，凝视天花板，也是实打实的大钢板。
嗯，倒是能遮风避雨，环境比露宿街头好那么一丢丢。
牢房里寂静，几声咕咕叫十分响亮，夏衍摸摸自己的肚皮，里面叽里咕噜的翻腾，应该是饿了。
可不是嘛，自从前天傍晚从瞿天文那蹭了碗大肉面，到现在快两整天的时间，自己滴米未进。
本来盘算拿到胡子余给的两块银元吃顿好的，顺便把赊的酒钱还上。结果没出筒子巷，被警察给扭送到这儿来。
连碗水都不给，得算虐囚了吧！
这牢房没窗户，夏衍也分不清现在到底是几点。
"嚯，来真的啊。"牢房门口响起熟悉的嗓音。
瞿天文隔着铁栏杆探头望里瞅，货真价实的警察局，货真价实的牢房，货真价实的手铐。如果她弄这么大的仗势就为独吞2块银元，这成本有点儿高。
"我说你怎么不怕尸体，还研究得津津有味，敢情是杀过人的。"
夏衍撩起眼皮，横了他眼，"我要真是杀过人的亡命徒，你现在还能完整无缺站这儿得瑟？"
瞿天文想想也是，夏衍凶是凶了点儿，身上倒没血腥味儿。
"我打听过，死的是霍家公馆小叔子白家典当铺的账房先生，是你的熟人？"
典当铺？
夏衍回想，两个星期前自己似乎真去过天京城的典当铺。当时卖豆腐花的姑娘给她赏金，手里没富裕的钱，就给了她对小耳环。
耳环又不能当钱用，夏衍跑来天京城找典当铺换了银元。出来的时候迷了路，转到典当铺的后院。
正巧闻着里面有饭香味儿，顺着味道一路摸索去厨房。
典当行伙食不错，夏衍拿了只烧鸡和俩馒头，揣怀里连夜溜回镇子，便再没出来过。
想着那只肥硕的大烧鸡，夏衍直吞口水，肚子更是饿，没忍住，咕咕又叫两声，气氛顿时尴尬。
"得，碰见个饿死鬼托生的。"声音洪亮，被瞿天文听得清楚，满脸的嫌弃，"正好本道士去开顿荤的，要是点多了吃不了，就给你带回来点儿。"顿了顿，别过头，"要么你饿死了，我上哪讨赏金去。"
张口说话能气死个人，心肠倒还不错。
夏衍也不客气，又指指自己兜里的小黑鸟。"别光给我，这儿还一张嘴饿着那。"黑鸟露出小脑袋，咕咕叫着。
"你直接把它吃了，它也不用叫，你也不饿了，多好。"瞿天文被这鸟啄过，横竖看它不顺眼。
黑鸟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扑闪着翅膀整个脑子脖子伸出口袋，眼露凶光。
瞿天文心里一惊，被这黑鸟盯着看，注意力统统被它眸子吸入，感觉整个人堕进黑暗冰窟，极其阴冷，血液停流动，凝固。
再一眨眼，那种奇怪的感觉便消失了。
瞿天文回过神，像是溺水者终于从水底挣扎而出，劫后余生的余悸。
"现在是什么时节？"夏衍开口问。
"春，春季。"
夏衍安抚着黑鸟的头，又给塞回兜里，"春季它只吃腐烂3日的肉，一日不多一日不少，记住了？"
鸟不大，屁事倒不少。
入夜前，瞿天文带着两个棒子面馒头，一块油纸包着的肉丁再次返回牢房。
那小肉丁比小拇手指头大不了多少。
"你还欠我赏金，有吃的就不错了。"瞿天文知道她要什么什么，抢过话头堵回去。
夏衍和黑鸟吃完饭，恢复了些精神。
瞿天文在外打听到消息，说是白家的账房淹死在后院的池塘，早晨浮了上来，给扫院子的小丫头吓得魂飞魄散。等把人捞上来检查，那账房先生身上有不少的淤痕，警察断定说是账房先生与人发生争执，被对方推进池塘淹死的。
当晚后院的厨娘瞧见夏衍鬼鬼祟祟出没附近，厨房又丢了烧鸡和馒头，警察怀疑是夏衍溜进厨房偷烧鸡时被账房撞见，一时心急给人推进池塘，杀人灭口。
警察跟厨娘询问了夏衍的长相，一路询问追到镇子，把她逮了。
"大爷的，我一个饭都吃不饱的弱女子！还跟账房争执！"夏衍拍案而起，拿了东西当然是先咬两口扔肚里，谁还有工夫跟人争执。
即便是拿烧鸡被人发现，找个地儿藏好，等半夜再回来取就完了。
"即便真是争执，我也是上指甲好吗？"夏衍亮出自己的手指，指甲的长度的确足够杀伤力。
"吵吵什么那！"
高个子细长条身型的警察踢门进来，手里握着警棍，对着牢房门狠砸两下，怒声吼道："少跟我这儿跟哭魂似的，进来的人都说自己冤枉，都给拖出去挨个枪毙没准有真冤的。要是隔一个枪毙一个，肯定得有漏网之鱼。"
那警察嘴里嚼着大肉，上手满是肥油，唾沫星子横飞。
估摸他刚才吃那烧鸡还挺肥的，夏衍肚子里的馋虫彻底被勾了出来。
"白家说你是，你就是；我们说你是，你更是，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夏衍听明白了，他们哪是想找真凶，是分明寻个替死鬼按个罪名把案子了解，也好给白家个交代。
夏衍给瞿天文使眼色，示意他把耳朵凑近，悄声道："帮我查查那尸体，画到纸上给我看，尸体上肯定有能证明我不是凶手的线索。"
"凭什么？你要是被处决，我正好帮你收拾做法，顺便把我的赏金拿回来。"瞿天文可不怕那警察，悠哉悠哉在他眼皮子底下跟夏衍讨价还价，"除非你给我点儿好处。"
刚说他人不错，馒头没等消化下去，他就趁机敲竹杠，夏衍恨不得放黑鸟啄死他得了。
"白家是大户，家里好几栋小洋楼，你懂的。"
听这话，瞿天文的眼神都变了，扯开嘴角露出两个小虎牙。
"得嘞，等着我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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