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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清晨，天京城内一家工厂收到海花的威胁信。不同往常的是，威胁信并非未寄给工厂，而是直接发給了报社，由报社刊登的。
警察局从报社手里将原件收回。
"同样的信封，同样的报纸拼接方式。"
海花的第三封威胁信写道：陆家并非我的目标，你才是。
"看来海花也听说了陆家工厂收到威胁信的事儿，特地出来辟谣。"瞿天文对陆家工厂耿耿于怀，自己追查了几天的海花，结果被引入企图。现在这封信，简直是对他莫大的嘲讽。
丢人啊丢人。
"海花，这个坑人的家伙！"瞿天文恶狠狠道。
"虽然你没抓到海花，但有件儿事你说得不错。"
夏衍保证自己绝不是安慰他，是真心诚意地实话实说。
"你摸到了受威胁的工厂间存在共性，海花的作案规律。"
说罢，夏衍在纸上写。
第一家工厂霸山，第二家工厂占海，第三家工厂……她在后面画上个问号。
"什么意思？"
"前两家工厂因霸占了周围农户、渔民的领域而受到威胁，细高条依据这条派人调查，这第三家工厂尚未建设，仅买下了一块儿土地。将要生产什么，何时动工，这些还不得而知。"
"但工厂老板的手笔阔绰，为块儿并不值钱的土地花了大价钱。"
夏衍又取来地图，摊开来。
"这片土地岩石较多，无法用做农耕。周围亦不靠山靠水，不存在什么捕鱼的产业。这里……"夏衍圈出块儿区域，"此地唯一的村落，大多数人家靠养牲畜维持生计。这里生长的草料极为普通，养的牛羊比不得那些专门产出的品质，仅供自己食用而已。近些年许多村民跑到外面打工，逐渐搬离此地。"
瞿天文摸摸下巴，也觉着奇怪，"这破地儿不靠山不靠水，也没什么特产，他们是缺个养生的地儿，特地往偏了买不成。"
"唯一的优点儿嘛，估计风景不错。天京城附近为数不多的山岭，听人说里面的泉水挺甜，运出来卖給大脑袋的富贵人家，没准是个出路……"瞿天文实在编不下去，最后只能归结为有钱人的脑回路和眼神异于常人。
夏衍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收回地图，说："细高条正在联系土地的买主，等他自己去问吧，我们倒是可以先去看看尸体。"
他们隔三差五去停尸房溜达，管理大叔已经认识他们，懒得询问，摆摆手放他们进去，想查哪具尸体自便。
海花杀死的两个人并排停放在停尸间的左侧，用白色的布盖着。管理大叔说慎得慌，"好心"把头部拼回到身体上，給留个全尸。
夏衍掀开白布，正要动手，旁边的瞿天文开口阻止了她。
"我这次自己带刀了。"
夏衍顿了顿，随即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自己动手尝试啊。缩回手給他腾位置。
瞿天文持刀要割尸体的腹部，"那个……"夏衍赶忙制止，验尸得先检查外伤再下刀子啊喂！
"观棋不语。"瞿天文从齿缝里小声挤出句："我有自己的办法。"
算了夏衍懒得再插嘴，万事皆有第一次，随他折腾。
两具尸体死因相同，被人齐齐割断脖子，整颗头脱离身体而亡。
瞿天文学着夏衍平时的模样，几乎趴到尸体身上，贴着脖子上的伤口。
"嗯，伤口齐整，说明凶手使用的是利器。"
"……"
"脖子上仅有这一处伤痕，一击毙命，准头不错。"
"……"
"别光看着，你帮忙记录。"瞿天文指指手边的本子，给她找点儿活干，省着她欲言又止总想插嘴。
"还有……"怎么也得凑够三条，瞿天文又说："但也可能事先将人弄晕，再割断头部。"
"但无论如何，能一击将脖子斩断，力量必定不小，应该是壮硕的男性所为。"
"然后那？没了？"
他说的这些用不着验尸，派细高条用眼睛瞅都瞅得出来。
夏衍叹口气，忍不住要接手。
"太小瞧我，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瞿天文双手掐腰，站到尸体跟前，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根据我的腿短，凶手为男性，正当壮年，年龄大约二十到四十岁之间。贫民出身，家中从事种地或者畜牧，打渔之类的传统行业。但他本人念过几年的书，有些文化底蕴，进入城里生活。他现在的工作要比父辈和小时候的玩伴好许多，用老话将，鸡窝飞出了金凤凰。"
"但他现在的生活并不如意。"
瞿天文猛转身，眯缝着眼睛，又变得慷慨激扬，如上台演讲般。
"作为个成年人，沉迷劫富济贫这样的英雄传说，甚至給自己起了海花这样的名字，效仿书中的行为。想象夏，如果是你，好不容易从底层爬了上来，有份体面的工作，再娶到个城里的姑娘，你会如何生活？"
瞿天文不等她张口，自问自答道："毫无疑问，当然是享受人生。好不容易摆脱了困苦的生活，成了他们眼中的体面人，巴不得赶紧显露自己的成功，置办房子、衣服給自己贴金。但他选择做个熟人瞩目的杀人犯，一旦被人抓到，之前奋斗得来的一切将功亏一篑。哪个笨蛋会这么干？所以，他现在的处境并不如之前自己的预期，自认才华横溢，但没有得到与之匹配的待遇，工作或者感情受了挫，很可能他的老家也曾因工厂失去了土地。他读过书，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那些有钱人用了手段剥夺了他们赖以生存的营生，占了便宜。所有的因此集中到一起，促使他做出如此出格且冒险的事情。"
"他创造了海花这一角色，专门惩罚那些侵占资源建立工厂的人，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慨。"
瞿天文喘口气，长篇大论令他有点儿脑子发昏，最后总结道："所以，凶手是一个出身贫寒的读书人，干了份不如意的工作，还会经常与周围的人抱怨命运不济。再加上那些报纸，符合以上条件的人，便是我们苦苦寻找的海花！"
停尸间内鸦雀无声，夏衍看了看尸体，又看看瞿天文。听着很有道理，她只是没闹明白，尸体上的刀口还能张口说话，告诉他凶手的模样？
他这技法真是闻所未闻啊。
瞿天文露出两颗小虎牙，得意笑道："你是根据尸体残留的线索推测凶手的手法，而我是一句凶手的行为描绘他本人的形象。威胁信、他熟人的手法还有海花的名字，将这些串联起来，凶手的特点呼之欲出。这便是我师傅教导的，对于活人的研究。如何，厉害吧。"
"厉，厉害。"
夏衍说的是实话，真心诚意地。
"现在只等我找出威胁信所使用的报纸，圈定凶手的活动范围，蹲守几日，便可轻松找出这海花本人！"
瞿天文仿佛瞬间打了鸡血，嘴里吹着口哨，仰首挺胸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催促夏衍走得快些，跟上他的步伐。
回到霍家，陆秀禾正坐在客厅里等他们。
"海花的事儿，我有新想法……"
"你们研究吧，我要着手我的计划，现在距离抓到海花，仅剩最后一步，最关键的一步。"说完，抱着大沓报纸把自己关回房间。
"怎么突然这么勤奋，他受什么刺激了？"
夏衍摊摊手，"可能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改行立志当侦探了吧。"
"那你们两个岂不是竞争对手？有意思有意思，那我这消息怎么办？你们有没有什么竞争规则啊？对了，威胁信在他手里吧，我看他拿进屋了，好鸡贼。"陆秀禾替她鸣不平。
"我们两个不是一条路子的，不打紧。"夏衍勾勾嘴角，"更何况那些威胁信已经检查过，大致记下了它们的模样。"
"而且，我也不能输，是吧。"
一连数日，夏衍和瞿天文各自为营，互不干涉。
霍宅格外的安静，少了他们两个闹腾，霍连秋倒有些不适应。想了想，让厨房做些好吃的，补补脑。
精心准备的大餐纹丝未动，餐桌上仅有霍连秋自己。
这么大桌子的菜，光他根本吃不完。
"你们去叫他们吃饭。"
"少爷，他们两个从早上就没出过门，一直让我们把饭送去屋里。我们叫了，没用啊。"
霍连秋放下碗筷，决定亲自出马。
他敲了敲夏衍的房门，隔了半天，里面的人应了声，让把饭放门口。
霍连秋皱皱眉头，转身找管家取来房间的门钥匙。
推开门，只见报纸铺了满地，足足有脚掌那么厚，夏衍则坐在地中间，几乎被埋在其中。
"我听秀禾说，瞿天文对这案子上心，而且进展不错。既然如此，不如你将案子交给他，自己抽出些时间多读读书。我昨天托人从学校弄来份教学用书，跟着他们的课程走，效果差不了。"
夏衍听到"读书"二字，终于肯从报纸里把头抬起来。
"又看书……"光是提及就觉着脑袋疼。
霍连秋劝她说："读书有好处……"
若是不加制止，放他讲，他能罗列几千条读书的好处，夏衍的耳朵快听出茧子。
灵机一动，她举起张报纸，说："我现在也是在学习啊，这上面全是字儿，而且读报纸学的更实用，对吧。"
夏衍特别真诚地眼巴巴地看着他，说得冠冕堂皇，自己都快信了。
"好吧好吧。"霍连秋说不过她，举手投降，叮嘱道："但注意休息，一天三顿饭要准时。"
霍连秋关上门离开，夏衍摸摸额头的冷汗：幸好幸好。
路过瞿天文的房门前，霍连秋举起手刚要敲门，只听里面传出声惊呼。
"就是它，我找到了！"
瞿天文猛地打开房门，冲了出来。见到门口的霍连秋，二话不说先来个拥抱，"是叫我吃饭的吧，嘿嘿，必须是大餐哦，我要好好犒劳下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