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不错嘛。"夏衍越发的不自在，尤其是瞿天文猥琐的眼神，来回在她的腿附近扫荡。
瞿天文手托下巴笑眯眯地观赏片刻，评价道："就是这腿比原来的粗，最近的伙食太好了点儿，得减减。"说得煞有介事，跟在菜市场挑猪肉肥瘦似的。
夏衍额头处的青筋突突直跳，照着他的小腿骨狠狠给了一脚。
"哎呦！"瞿天文顿时龇牙咧嘴，抱着腿原地蹦跶。"淑女，淑女！注意点儿淑女形象！穿裙子也不注意点儿，动不动就抬腿，真是。"小声嘀咕着，追了上去。
同泽女子学校的大门前扯起大红色条幅，写着：欢迎荣誉校友陆禾秀回归母校。校门两侧站了两排年轻的女学生，穿着与夏衍类似的校服，手捧鲜花，夹道欢迎前来听讲座的贵宾们。
"陆禾秀的面子挺大的嘛，上学时的人缘不错。"
前面负责开车的沈为音听见这话，扑哧声笑了："她上学的时候是个风云人物倒是不假，朋友多，得罪的人更多，无论到了哪都得掀起阵腥风血雨。要不是陆家给学校捐了座图书馆，校长怕是校门都不让她进，嫌烦。"
"她毕业的时候，据说校长高兴得请全体教员吃饭，说辛苦他们3年的忍耐。"
车里人哄堂大笑，这话说得不能再贴切。你可以不喜欢陆禾秀，但绝不会忽略她的存在。
演讲的地点定在学校的活动礼堂，后面的十排座满了身着整齐校服的女学生，前三排则是学校的领导和教员，中间的几排留给像夏衍他们这样受邀而来的嘉宾。
"这学校真大，啧啧，不愧是有钱人建的地儿。"瞿天文两只眼睛已经不够用，四处打量，"这玻璃不会是用彩水晶做的吧，太奢侈了。"
棚顶镶嵌着硕大的金色吊顶，仔细端详，探出来的八个角雕刻成小天使的模样，很是精致。
夏衍回过头，眼神扫过身后整齐坐着的女学生们。个个精心烫平的学校制服，双手自然放于膝盖之上，腿朝同个方向微微倾斜，非常淑女的坐姿。
自己似乎也受到影响，不自觉地挺直后背。
"下面，有请木禾书院者，同泽学校的荣誉校友，我们的陆禾秀学姐。"
伴随热烈而有节奏的掌声，陆禾秀施施然走上台，微微欠身致意。
夏衍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上台的陆禾秀一改往日的中性化衣服，换上了清爽的＊式长裙，头发松松款款挽在脑后，耳边几根碎发，整个人端庄而温婉。
"得体的着装和言行也是女子学校教学的重要部分，正经场合让她收敛性子装几个小时还是可以的。"
完全不同于往常的腔调，陆禾秀刻意放慢语速，低沉且温润，回忆她在同泽学校的点点滴滴，什么春假的踏青啊，第一次上烹饪课的小状况，娓娓道来。末了，不忘为台下的学妹们给予忠告和祝福。
沈为音嘴角，像是努力憋笑般："她说烹饪课出状况倒是真的，不过实际上她才不会那么好的脾气。她啊，偷偷往隔壁组的油瓶子里兑水，嘣得人一胳膊的水泡，害得人姑娘哭了大半天。她不敢告诉家里，还是我去上门跟人道歉，摆平的。"
像她能干出来的事儿。
"当时心中在乎，觉着是天大的事儿，想法设法的计较。等长大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忆起来才有趣。"沈为音似乎是有意说给霍连秋听，头转向他那边，话锋一转，"听陆禾秀说，昨天袁幼仪来天京城了。"
"嗯，不过只是打了声招呼，没说什么。"
"他们结婚了吗？她跟段其昀？"
霍连秋看着台上完成演讲鞠躬致意的陆禾秀，半天才张口，"没来得及问。"
"不过，不出意外，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男子汉大丈夫，别每次提到她都苦大仇深的模样。难不成你还怕找不到姑娘吗？而且之前的事情我们不是早说清楚了，误会而已，我根本没在意。"
两个人的话听得夏衍一头雾水。
演讲结束，女校长上台为陆禾秀颁发荣誉校友勋章。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女生的尖叫。随即，椅子接二连三翻倒，女学生们惊慌失措，纷纷向后退却。所有人让出个圆圈，圆圈中间是个长头发的女学生，此刻正低着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血啊，好多血！"女学生的脚下满是鲜血，并且源源不断的增加着。有胆子小的女学生已经被吓软了腿，摔坐在地，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都别乱，按次序站在过道不要动，切勿拥挤！"
女校长快步奔下台，拨开人群，熟练地指挥教员维持秩序。然后快步来到那名女学生跟前，摇摇她的肩膀，试探地叫着："时凝？"
大量的血从这名叫做方时凝的女学生的裙底汩汩流淌，汇集成一条血河，流过礼堂那些专门为演讲准备的包裹着蓝色装饰布的椅子，一直延伸到演讲台。
夏衍探了探鼻息和脖颈处的大动脉，"人已经不行了。"
陆禾秀提着裙子跑下来，看见眼前的场景也吓了跳："她怎么了，怎么留这么多的血。"
人群中站出个姑娘，脸色煞白，显然吓得不轻，手掌沾染了鲜血。她是死者方时凝的室友，刚刚也正是她最先发现方时凝不停地流血。
"我，刚刚演讲过半的时候，时凝跟我说肚子很疼，想回宿舍休息。我以为她是早晨吃坏了肚子，劝她说再坚持会儿，演讲马上结束了。然后，然后不一会儿的功夫，她突然就靠到我的身上。我一抬手，到，到处都是血。"女学生的嘴唇哆嗦着，反复好几遍才将事情说清楚。
校医姗姗来迟，简单检查番，也摇摇头。与夏衍的判断一致，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校长，我建议你再打通电话，把警察也叫来。"夏衍掀开女学生的衣角，腹部整片整片的青紫，"我没判断错的话，她是内脏大出血导致的死亡，生前腹部遭受了多次重击。"
这可能是同泽学校有史以来男性出现最多的一次，细高条和大板牙带了两个新来的助手，命礼堂里的所有人分成两队，教员职工一队交给大板牙和助手询问；女学生一队由细高条亲自负责。
"嚯，你今儿这是什么装束。"细高条瞧见夏衍的衣服，顿时来了兴趣，"你们这是在玩换装游戏吗？"
夏衍扯扯裙角，勉强盖过小腿肚子，"咳，说正事。人刚死，初步判断是失血过多，极有可能是内脏破裂导致。至于是哪些内脏受损，等我检验过她的尸体才知道。"
那头，瞿天文扯下礼堂的窗帘，熟练的将尸体围在中间，"这回儿的布够大，顺手多了，请吧。"说着，自动自觉交出匕首，递到夏衍手里。
"住手！你们干什么？"女校长，一把推开夏衍，用身体护住方时凝的尸体。
"当然是检查她是如何死的。"
女校长死死攥着她的手，坚决不肯让开，厉声呵斥道："她是我的学生，我不允许你在我的学校里对我学生的尸体做出大不敬的行为。"
"她验尸也是为了找到害死她的人啊。"瞿天文在旁帮腔。
"不行便是不行，你们必须先得到她父母的同意。在此之前，我身为校长，有义务保全我的学生，也包括尸体。"女校长牢牢护着，像是看守小鸡崽的妈妈，锐利的眼神逼着细高条他们不敢靠近。
"我们同泽拥有自主权，可以拒绝外人擅自干涉学校内部的事儿。如果你们有意见，去找学校大股东说明！"
"算了算了，我们先走。"细高条拽着瞿天文的胳膊，瞿天文又拉上夏衍，去到礼堂的角落里。
夏衍环抱双臂，责怪细高条毫无力度，身为警察连碰尸体的权利都没有。
细高条硬是吃了憋，耐心解释道："人校长说得有理，在尸体上动刀子，自然要得到家属的许可。你们再等等，再等等哈。"
"以前你可没这儿讲究。"瞿天文也跟着挤兑。
"同泽学校的大股东同时也是我们警局的出资人之一，你们懂的。"
只得按照女校长的意思，尸体暂时安置在礼堂里。所有的学生和校职工返回自己的宿舍，随时接受警察的询问，未调查清楚前不得出门儿。
检验方时凝气息的时候，夏衍草草看到她腹部的伤痕。
"她的腹部腰间和后背有很多的伤痕，像是用棍子之类的钝器击打所致。从淤青的颜色判断，应该是近24小时内造成的。"
"也就是说在她来参加讲座之前，有人毒打了她一顿？"
"而且她未跟任何人提及，还坚持到礼堂参加讲座。"夏衍托着下巴，"走，先去弄清楚方时凝24小时之内的行踪。"
校长室位于三楼，单独的一小间，里面摆着歌所大的办公桌和一张长条沙发。沙发很长，人躺上去睡了午觉都没问题。
女校长一如往常地处理公务，似乎刚刚＊＊的死亡对她并未造成什么困扰。
夏衍搬来个椅子坐到她对面，不紧不慢地问："您可否告诉我，方时凝最近24小时之内都去过哪里，与什么人在一块儿。"
"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当然是待在学校里，与她的同学在一块儿。"对方头也没抬，继续写报告。
"肯定吗？"夏衍生怕她不理解，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她的确一直待在学校内，未与外人接触，那么打她的人也极有可能也在学校内部。"
"是学校里的人。"
"污蔑！"女校长终于肯放下笔，抬起头盯着夏衍的脸，像是威胁，"你们信口雌黄，污蔑全天京城最顶尖的学校员工的人品，是会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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