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门前聚集了大量的围观群众，里面围着层警察局用的自行车，停了一整排，声势浩大。
就在刚刚，203房间有人惨死屋中。
开始只来了两个巡逻警察，旅馆里死个外地来的租客，见怪不怪，偌大的天京城人员往来复杂，每个月都要有几次类似的案件，卷宗堆在一块儿能当板凳坐。
两个巡逻警察在现场碰见了霍连秋，面面相窥，敢情死的人跟霍家少爷认识，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忙联系局里增派人手。
领导听说是霍家的案子，果断把细高条和大板牙这两个长期与霍家那两位奇怪人士有来往的两个人从家中的被窝里給提溜出来，派去旅店看看情况。
"嗨，弄了半天只是听说过，算不得什么熟人。放两个小警察在这儿看着得了。"细高条打了个哈欠。
大板牙赶忙捅捅他的胳膊，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大，来的是不是夏衍啊？"
细高条一抬头，那个贴着尸体来回打量的姑娘，不是夏衍又不是谁。
这么个平淡无奇的案子，怎么把她給招来了。
得，今儿这觉彻底甭睡了，且有得折腾的。
夏衍尚未踏进屋子，就闻到股浓重的血腥味儿，血流了大半间屋子，几乎将地板沁透。
一个男子俯卧在床边的地板上，已经没了气息。
"怎么回事？"
霍连秋大半夜匆匆把自己叫来，绝不是为了起普通的杀人案吧。
"他是給天府公司送图纸的经理，人刚到天京城在旅店落脚，就被人杀了。"
霍连秋今日的装扮不同以往，脸上多了副金丝边的眼镜，更多了分文质彬彬地气质，还穿了西装和漆皮鞋，似乎是从某个重要的会面中赶来的。
年初天京城意图建设架跨河大桥，连接两岸的交通。但这大桥工程浩大，涉及巨额的投资，选择哪家公司承包建设成了霍连秋头疼的问题。
若是由他亲自指定，外人肯定心存微词，说他们拿百姓的钱給自己人赚；若是依然交给原来承办天京城许多桥梁建筑的公司，也未免会打击其他公司的积极性，认为他们没机会接手大工程。
于是他想出个主意，沿用海外的经验，搞了个竞标制度，谁的方案优秀这大桥的项目便归谁。
制定了竞标的标准，国内几家有实力资质建造的公司纷纷报名，他们給出初步的设计方案和预算，再请了专业领域的人士坐在一块儿进行评估，择优选用。
经过前两轮的挑选，这竞标已经到了关键阶段，仅剩两家公司竞争。
而天府公司正是其中的一家。
现在只等他们提交最终桥梁的具体设计方案，最终选定承包的公司。然而偏偏在这最终竞标的前一夜，天府公司负责保存图纸的经理却被人发现死在他下榻的旅馆房间之中。
此事涉及重大，拖得越久外界的流言蜚语越严重，怕是要节外生枝。霍连秋想着尽快解决这件事儿，抓到真正的杀人凶手，給外界个明确的交代。尤其要查明是否与另一家公司有关，这直接关系到明天的竞标他该如何抉择。
于是打电话叫来夏衍帮忙。
"没问题，交给我吧。"夏衍连忙答应，拍胸脯保证天亮之前会給他个答案。
"首先，我们得看看他的尸体……"
夏衍挽起衣袖，与霍连秋合力将尸体翻过来。
死者大约四十出头，体型偏胖，略微秃顶。他上半身的衬衫被染成血红色，彻底被侵透。
"有两处致命伤，第一刀捅入他的腹部，引起大量出血。但人并没有立刻死亡，还挣扎了会儿。估计凶手急于致他于死地，紧接着又照他胸口补了刀。"
"这刀扎的极深，还拧了下，碰到了心脏，人几乎瞬间便无法动弹了。"
死者的头发略略潮湿，生前似乎刚洗过澡。
房间内一片凌乱，衣柜门大敞四开，有只黑色的皮箱摊开在地，看来是死者带进来的旅行箱子，里面的东西被人翻得乱七八糟，十分的凌乱。
死者看上去不像个邋遢的人。
"丢了什么？"夏衍问。
细高条翻开自己记录的本子，念道："死者的证件、钱包都没了，他的旅行箱里没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估计是凶手翻走的。"
"这场面肯定是入室抢劫，把屋里能拿走的东西都拿走了，这贼倒是够贪的。"
"图纸没了。"
"什么？"
霍连秋眉头紧锁，翻看那人的行李箱，说："竞标用的设计图纸，本来应该由他从公司带到天京城，明日参加我们的竞标会，但现在图纸并不在。"
行李箱有个夹层，使用与行李箱内衬同种的布料，人工后缝上去的，看大小原本图纸便被放在这里。若是不清楚其中的奥秘，寻常人很难发现里面的东西。
"看过凶手果然是冲他手里的图纸而来。"
霍连秋站起身，神情越发严肃，"无论如何，有必要通知他们，暂停竞标。待事情查明，另一家洗脱嫌疑后，再做定夺。"
"嘿嘿，你们实在太疑神疑鬼了，完全不懂劫匪的心情。"
屋内的人闻声抬头，见瞿天文一手提溜着一只鞋，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
敢情他还真是一路光脚跑来的！
他就着墙面刮刮脚底板的泥，嘴里抱怨："亏得我从小练就的铁脚板，要不还真追不上你。"
"大半夜的你追我干什么，霍连秋打电话找我，又没说要你来。"
"我这么大牌的人主动来帮忙，你有什么不满的。再说了，多个人多份力，霍连秋肯定不会介意的，是吧？"
霍连秋虽然对他突然的过分积极有些疑惑，但也未阻拦，"也好，此事尽早解决我也早些安心。"給瞿天文让地方。
瞿天文穿上鞋子，又整整跑乱的头发，双手背后如个老者般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四处查看。他掀了死者床上的被子和枕头，突然乐了。
"想必几位都听过这句话，贼不走空。那闯入此地的凶手好不容易碰到只大肥羊，当然要薅干净才肯罢休。"
"毫无疑问，这是场标准的，有预谋的入室盗窃加杀人案。"
瞿天文快步走到死者跟前，举起他的左手腕。
"这道痕迹知道是哪来的吗？长时间戴手表留下的。"瞿天文又掀起床上的枕头，取出条红色线编织的手串，很像奶奶辈戴給小孩子祈福的东西。
"你们想着是那人为盗图纸而来，为了掩盖真实目的，他顺手拿走了死者的东西，伪装成入室盗窃的假象。如果真如你们所想，他应该一股脑把东西全弄走，反正是做样子而已。但枕头下的手表和红绳显然是死者洗澡前摘下来放枕头下面压着的，窃贼特地翻了他的床，还精心挑选了番。把值钱的手表拿走，将红绳流了下来。"
夏衍刚要张嘴，瞿天文示意她先听自己说完。
他转向霍连秋，问："你说的那图纸有多大？"
霍连秋估计了下，用手比划着："大约有两版报纸大小，一本书那么厚吧。"
"对嘛，那么大个东西，塞到箱子的衬里，随便摸摸都感觉到了，哪里用得着特意找。他弄了个这么薄的布料做暗兜，纯粹是給自己找个心理安慰，屁用没有。"
夏衍找桌上的报纸试了试，塞进暗兜里，确实有点儿明显。
"估摸着死者将图纸和其他之前的东西全部装进暗兜，窃贼见这东西藏得隐秘，留了个心眼，万一能值点儿也说不准，所以将图纸一并拿走了。"
"按照我的分析，小偷是从窗户进来的。他用石头之类的硬物砸碎玻璃，手伸进来拨开插销，翻进屋子。细高条，你们进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灯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呃，开门的服务员说是关着的。"
"这就对了嘛，那贼见灯暗了，以为屋里的人睡着，正准备进去大偷特偷。结果死者只是洗个澡，顺便关灯，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与小偷撞个正着。忙慌之中小偷掏出刀子将人捅死，席卷了屋内所有值钱的东西，又顺着窗户跑了。"
好像，解释得通……
见屋内的人沉默不语，瞿天文想着是自己精彩的推理征服了他们，于是又说："想不想知道那个贼什么样子？"
细高条此前见识过他的功力，赶忙叫大板牙取来纸笔，好好记下。
"那人身材匀称，肯定不是个胖子，窗户上的那个洞大小有限，胖子的胳膊是绝对伸不进来的。其次，此人胆子不大，你们看他捅死者的两刀全部扎偏，说明他当时很慌张，单论战斗力很可能不是死者的对手。而且，他近段时间应该经常在旅店附近转悠踩点，寻找可以下手的机会。你们去询问后侧围墙附近的居民，是否看见过什么行为奇怪、身材瘦弱的男子出没。"
"怎么样，这次又是我领先一步吧。"瞿天文朝夏衍扬扬下巴，分明是挑衅。
夏衍忍无可忍，刚夸他没两天，他倒是喘上了。
"如果你们愿意牺牲睡眠的时间去找什么瘦弱的奇怪男子我不拦着，像这种级别的看现场瞎编故事，我分分钟給你们编出八百个版本来。"夏衍不屑地说。
"嘿嘿，夏姑娘，真不好意思，好像真的被瞿道长说中了。"细高条摆摆手，让大板牙把人带进来。
"他住隔壁，正好听到了抢劫的整个过程。"
那人听到隔壁有异响，换来服务生去看看，旅馆才知道房间死了人，打电话叫的警察。
他随服务生进去的时候看见满地的鲜血和尸体，被吓得够呛，险些晕倒，缓了好一会儿，断断续续把自己听到的情况跟警察说了。
这会儿刚录完口供，脸色仍是惨白，没个血色。
"不，不好意思，我有点儿晕血，见不得红的。"夏衍他们只好站在走廊问话。
"我……我来天京城找工作的。"
夏衍打量他的衣着，疑惑地问："这家旅馆的费用可不便宜，作为暂时落脚地是不是太奢侈了些。"
"实不相瞒，家父給人做工的时候意外身亡，雇主赔了不少钱。我早想来大城市闯荡番，卖了家里的营生凑了不少钱，手头尚且宽裕。"
然后开始讲述案发时他听到的响动。
"晚上的时候我洗完澡，趴床上读报纸，想找找上面的招聘消息。读着读着有些困，朦朦胧胧中听窗户好像有响动，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碎的声音。我赶忙坐起身瞅了眼，不是自己的窗户，便没在意。"
"然而半分多钟后隔壁传来几声叫骂，还有人推推搡搡，感觉是发生了争执。"
夏衍打断他的话，问道："叫骂？他们骂了什么？"
男子摇摇头，"听不清楚，只知道语气很急。联想到刚刚砸窗户的声音，我合计不会是隔壁的人碰到什么麻烦了吧，就起身贴着墙壁听了会儿。"
"这回我听清了，一声特别巨大的人倒地的声音，紧接有人痛苦呻吟，我意识到情况不大妙，赶忙摁呼叫铃，叫来楼下的服务员。"
"你那时候认为隔壁进了歹徒？"
"八，八九不离十，这些天在街上听到过些传闻，旅店不安全。我意识到事情不妙，才按的呼叫铃。其实，如果我早点去敲门，也许那歹徒就直接跑了，那人能捡回条命。"那人搅动手指，低着头，"但当时我很害怕，万一对方是个恶徒，再伤了我怎么办？所以……我犹豫了下……叫的服务生。"
再然后就如服务员所说，他们询问了男子情况，去敲死者的门，那时候里面已经没有应答。等再用备用钥匙将门打开，眼前便是这副场景。
"看吧，入室盗窃巧遇屋主，失手杀人贼不走空。报告标题我都帮你们想好了，不用客气。"瞿天文露出两个小虎牙，得意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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