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季夫人头上的那记重击，是场彻头彻尾的苦肉计。
这边是夏衍所说的另外一种可能性。
"季局长是自愿跟对方走的？"
"更准确地说，是他自己走的。"
"因为季局长早在之前，已经离开病房。还记得守卫说的吗？上午的时候季夫人扶着季局长去厕所，赶上他们换班，接手的守卫来时他们已经回去病房。季夫人特地出来嘱咐他中午不用送饭，她叫人从家中带来。"
"想必那个时候季局长已经跑了，季夫人担心人发现，給他打掩护。"
有可能，只要时间抓得准，是可以办到的。
瞿天文仍有件事儿不懂，问：“可如果病房内仅剩季夫人自己，她头上的伤……”
除非……
"她自己砸了自己的头？！"
怎么可能，人的头骨极硬，想砸裂骨头至少得是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
她这小胳膊，手指不沾阳春水，把石头举起来已经实属不易，更别说砸自己的头。
除非……
瞿天文满眼的不可思议，脑海中浮现装了冰块儿的铁桶和窗外的下水通路。
"冰块儿？！"
“没错，冰块儿的硬度足矣砸上一个女人的头颅。”夏衍说。
"可是，即便用了冰块儿，她留了那么多的血，肯定会沾到冰块儿上的。我看过，桶里的水干干净净啊？她砸自己头的冰块去了哪？"
"之前我没想明白的也是这个问题，如果用其他东西包裹住冰块儿，定然会在上面留下痕迹。但刚刚在病房门前看见她，我突然想起有样儿东西，即便沾染了血污，也会觉得理所应当，不会怀疑。"
季夫人遇袭时脖子上围的那条围巾。
"用自己的围巾包裹冰块儿，等冰块砸过来后，趁着尚且有的意识，戴回自己脖子上。头部流出的血染红了她的整个肩膀，围巾也未能幸免，搅合在一块儿，根本不从分辨到底是什么时候弄上的。"
如此一来，也可以解释为何屋内没能发现水渍。
季夫人用绳索捆住包裹冰块的围巾，绳索的另一头也坠有石头。她放开绳子，冰块儿将她砸伤，绳索将继续向外滑，收回到窗外的排水井中。
按照计划，石头和绳索会联同污水排去他处。等他们发现猫腻再想追查时早来不及了。
然而并非事事如人所愿。
排水井常年无人清理，淤泥积攒甚多，加之这些天医院的用水量小，石头和麻绳未能被吹走，而是被留在了排水井中。
"五年前季局长利用计谋，刻意拆穿叶局长，让他名誉扫地，无颜再在天京城生存，他趁机夺去了局长之位。如今东窗事发，再度利用这个已经逃离天京城的人，为自己开脱。
"这里面，你参与多少？"
季夫人紧咬下唇，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不，你们听我解释，老叶，老叶的确还活着。那是他已经走投无路，没了其他办法，只能选择诈死。他和季局长的关系也并非你们想象的那般，老季不是故意利用他脱身的。"
现如今，他们的轨迹被识破，季夫人的谎言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问你，当年的贪腐一案，真的是叶局长犯下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他瞒着我做了错事。想过弥补，但为时已晚，找季局长帮忙善后。我，我承认，季局长坑了他，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但即便没有他，老叶也没办法逃脱了。那些人手里掌握到的证据，比我们想象得更多。如果他出手，所有证据对外公布，不止是老叶，与他相关的许多人，包括我和季局长，都有可能性命不保。实在没办法，只能弃车保帅……"
"我早警告过炎英，真相大白天下倒霉的是我们自己，对她没有任何的好处。可她，她偏偏不听劝，一意孤行认定老叶被人冤枉，平白背了黑锅，要为他洗刷冤屈。为了保持她心目中完美的父亲形象，对她说了谎话。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般地步。早知如此，我应该告诉她真相。也不至于一错再错，闹得如今的下场。"
"老叶被人盯上，我们想保他，但已经没了办法。我和季局长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坐牢，更不可眼睁睁看着他丢了性命。如果东窗事发，季局长、我，还有那些与他有关，受他照拂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老叶，叶局长这个身份，必须消失。我们是为了救他啊。而老季，他绝对不能再牵扯其中。若再出事情，所有的一切公之于众，我们三人苦心经营的这些都将化为乌有，前功尽弃。我们这么做，对大家都好。"
夏衍绝不会再相信她的话了，这个表面柔弱天真的女人，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唯一的证人季局长也不知去向，当年的贪污案真相究竟几何，越发的扑朔迷离。
再三阻挠，干扰他们的视线，平白无故走了许多的弯路。
"叶局长现在人在何处？"她逼问道，"大家都是聪明人，再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把事情说清楚。"她顿了顿，补充句，"至少給叶炎英个交代。"
"我不能说，不能说。"季夫人眼神变得坚毅，下了决心般，"我不会告诉你们，你们是叶炎英的好朋友，她的未来，她的人生，不能因此毁了。事情败露，我们丢的不过是条命而已，她又该该怎么办？以后在天京城她该如何立足？求你们，体恤一个母亲的心情，放过我们吧。"
季夫人眼中含泪，猛摇头，"我，我求你们，千万不要再问了，我不能说。"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丈夫，不想再失去一个。纵使他做了些错事，但人无完人，他和老叶都是善良的人，从未想过伤害谁。只是形势所迫，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许多事情并非出自他们的本心。"
夏衍紧紧攥住她的手，逼到眼前，几乎是从齿间挤出的话。"我和叶炎英已经没办法再相信你们。属于她的真相，你们没资格替她做主，她有资格选择该相信谁，原谅谁。"
"我不会说的，你们杀了我，我也不会说！"季夫人别过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任他们三个人如何规劝、恐吓，她只是摇头拒绝，沉默不语。
他们没办法撬开她的嘴巴，她是叶炎英的生母，再如何也不可能对她动粗。
夏衍等人只得先行离开，另想办法。
霍连秋调来重兵把守，叮嘱他们，
"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名义探望，也不可靠近这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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