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尸官老头夏衍见过，得有七十多岁，腿脚不大利落，颤颤巍巍拄根拐杖，带着个老花镜。经常同停尸房的大叔下棋喝茶，输多赢少。
老头艰难挪动步子，围着尸体转了圈，捋捋花白的胡须，摇头晃脑地说："据我多年的经验，此人失血过多，是被人砍死的。"
"废话，用你说，瞎子都看得出来。"瞿天文不满地小声嘀咕。
老头咳嗽声，挪步到他跟前，"年轻人切勿打诳语，瞎子没有长眼睛，怎么看？你应该说，但凡长了眼睛的，皆可看出死因。所以用不着专业的出马，直接拉去停尸房，登记便可。听说是这位姑娘执意要验尸，年轻人啊，切勿大惊小怪。战争年代惨死的人比比皆是，缺胳膊少腿掉脑袋是常事。你呀，头发长见识短。"说罢无奈地摇摇头，缓慢转过身子要走。
夏衍并未接他的话，蹲下身继续检查尸体，说："利器砍断脖颈的主动脉，此为第一处致命伤。然而挣扎中被人刺入心脏，此为第二处致命伤。现场遗留了把长条砍刀，与死者身上的伤口符合，应该是对方追着死者来到库房，将其逼至墙角。他背部的伤口流血量不大，推测人在死后对方并未停手，继续挥刀，才造成了如此多的伤口。"
“我说的对吧？”夏衍刻意提高音量。
老头推推老花镜，轻描淡写地说："啰嗦大堆，人还是被砍死的。年轻人心浮气躁，追求些华而不实的。尸检报告要简练，哎，现在的孩子越来越难教，不虚心。"
夏衍勾勾嘴角，叫瞿天文搭把手，将尸体翻了个身，仰面朝上。
死者面部同样未能逃脱被砍的命运，五官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仅剩团团肉泥耷拉着。
“死者是被现场的长条砍刀砍死的不错，但砍人不是雕花。如果真是乱刀中伤到的面部，伤口理应更深，与身上的类似，深入骨头。但死者面部伤口狭窄，细密且浅显，现场留存的那种砍刀无法留下这样的伤口。"
"现场留有砍刀，这是造成死者死亡的主因。但还存有另一件较为小巧的凶器，主要刺伤死者的面部。我想，哪把凶器已经被人带走了。"
代理局长的脸色越发难看，唤来旁边的人耳语几句，那人点点头，搀扶验尸官老头出去。
夏衍又亮出从仓库墙壁取出的子弹，“这些尸体不单单是帮派火拼，此人与局长被杀一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代理局长一眼便认出这枚子弹与杀死局长的相似度极高，有所动容。
"以你之见，枪杀局长的凶手在帮派火拼中被人砍死又毁了容貌。”
“恐怕此事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夏衍抓起死者的右手，将其摊开在代理局长面前。
"注意看他的手指，尤其是食指的指腹。”
代理局长对比自己的右手，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这不是双常用枪的手。
夏衍笑笑，继续道："他平时用枪不多，我们寻找的那个神枪手是个老枪杆，经过大量的训练，手指理应理由持枪特有的茧子，但他没有。
“鲜少摸枪的人怎么可能一枪正中眉心，取人性命？真要他开枪，恐怕连人影子打不到吧。而且对方杀死后特地毁了容貌，现在在刻意模糊他的真实身份。”
说白了，这个躺在仓库血肉模糊的尸体，只是个顶包的。
"这绝对不是寻常的帮派交火，而是针对他本人的一次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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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真牛！刚才代理局长的脸色跟吃了苍蝇似的，哈哈哈！"
瞿天文出了口恶气，心里畅快。
"干得漂亮，早说我们两个双剑合壁，什么队长、局长均不在话下，统统是手下败将。"一巴掌招呼到后背上，夏衍险些被拍吐血。
霍连秋咳嗽声，劝他低调，"他不像个好说话的人，我们当众拂了他的面子，今后要小心些。"
"嘿嘿，反正我们现在可以单方面宣布，事务所正式与警察局联手办法。这可是官方认证的，当案例挂墙上，生意还不是滚滚而来，挡都挡不住。"
无论如何，代理局长将局长被杀和码头火拼并做一案，并同意他们参与调查。
细高条抵达仓库那刻起，嘴就没合拢过。听瞿天文添油加醋讲完，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
"警察局还没有谁敢让他吃瘪，局长都要让他三分薄面。完了完了，要是让他知道我与你们有联系，非扣除我的工资，革我的职不可。"细高条甚至已经在考虑现在跑路是否还来得及。
"以我多年识人的经验，他绝对是个狠角色，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扣薪水革职算轻的。"
细高条本就担心，再让瞿天文一吓唬，顿时泪眼婆娑。
话锋一转，瞿天文又道："但功绩面前万事皆可商议，你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协助我们找寻到真凶，将其绳之以法，給你们的局长讨回公道。到时候代理局长立功，理所应当升至局长之位，自然不会再与你计较，说不定还要重重奖赏，对吧。"
把细高条说得一愣一愣，不知该哭还是笑。
"时间紧迫，代理局长要我们在警察处理好码头前离开，现在讨论这些太早。"夏衍叫他们通通来帮忙。
"用这个。"霍连秋私下让人送来相机，自告奋勇帮尸体拍照，"以后查案用这个方便，正好，当做是事务所成立的礼物。"
夏衍愣了下，随即接过，露出个好看的笑容，"谢谢。"
嗅到丝八卦的气息，细高条怼怼瞿天文，搓搓手低声问："这俩人是不是有情况啊，你天天跟他们待在一块儿，肯定知道。"
"你问这个干嘛？跟你有关系吗？"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不是，你想想。如果是真的，俩人真成了。夏衍可就不是现在的夏衍了，那可是霍家的正牌、而且是唯一的女主人。尽早探清情况我心里也有数啊，现在开始抱大腿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有我在，有你什么事？"瞿天文愤愤不平，伸出条腿，没好气地说："我还是霍家正牌、且唯一的专属道长那，看在人世多年的份儿上，留根腿毛給你抱。"
细高条留給他个白眼，扭头找夏衍说话去了。
肤浅、无知、势利眼！瞿天文气得胃疼。
"我们先要弄清楚顶包的人到底是谁。"霍连秋拍完照片，夏衍弯下腰准备去掀尸体的衣服。细高条见了，赶忙殷勤地抢过，嘿嘿堆笑。
"这套程序我熟，交给我就行，二位旁边歇着。"
狗腿！瞿天文快要吐血。
夏衍虽不知其中缘由，但也未推脱，給他让出地方。
细高条将尸体全身翻了个遍，口袋里空空如也，没找到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事先有准备，那人提前拿走了他的东西。"更加印证了夏衍的推测，所谓火拼是假，凶手的真正目的是制造出一具神枪手的尸体，特地选用了杀死局长的那把枪留在现场。
不过……
夏衍分别抓起尸体的左右手，仔细抚摸。
"口袋里的东西可以清除，但留在身体上的痕迹可没那么简单。"
"我不大清楚帮派的配置，不过我推测与打打杀杀相比此人更擅长舞文弄墨。"夏衍斩钉截铁地说，"比如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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