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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衍没理他，掏出纸笔将胡家寡妇的尸体和倒塌墙壁的位置抄画在纸上，叮嘱大伙儿千万不要动院子里的任何东西。
"否则粘身上血说不清楚被道士抓去作法祭奠可别怪我没提醒。"夏衍说。
瞿天文摆香炉的手尴尬地停在半截。
他刚去街口喊话，但凡认识胡家寡妇，有过的来往的，尤其是有过争执恩怨的，统统来院子捐个香火。要不然这冤死的魂，翻旧账，半夜摸到谁家。冤魂报仇，这事儿阎王爷可不给做主。
半个小时的功夫，来了十来个人，支支吾吾说胡家寡妇为人霸道，嘴皮子又利落，筒子巷里多数人都跟她有过争执。
光是因为晒萝卜干儿，她跟巷子口的陈氏姐妹已经打过几架，动了大斧子砸门。
眼看着陈氏姐妹的手往兜里伸，人被夏衍的话又给劝到门外。
"世风日下啊，想当年生死嫁娶哪样少得了我们道士。"瞿天文痛心疾首，点燃三炷香，往香炉里一插，围着胡家寡妇的尸体转了三圈，口中念念有词。
然后站到胡家寡妇血肉模糊的头部前方，弯腰伸手要摸。
"别碰。"夏衍抽开他的爪子。
瞿天文装模作样右手悬空在胡家寡妇的头顶处，并不碰尸体，闭着眼睛，"胡家寡妇生前供奉仙神，心思虔诚，很快就能找到她的魂魄。"
这句不算他胡诌，胡家寡妇穿得老式的褂子，腰间还系着个荷包，上面绣着类似道符的图案。
唯独脚上的那双鞋挺新潮，是外面大城市最流行的款式。
瞿天文浑身一哆嗦，手向天指，变了另种腔调。
"胡家寡妇说，她死得冤枉啊，被没良心的人给害了，而且这人她从未防范，全心全意对待，未想到……"瞿天文复又睁开眼睛，扫视在场的人一眼，"她不得好死，也不会让那人好活。"
瞿天文收了香炉，轻抚着没剩几根毛的拂尘，深深叹气："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全当做件好事。只要那人把胡家寡妇风风光光葬了，处理好后世，我也帮着跟她说几句好话，留条性命。"
话里话外的意思找他花钱能平事。
让犯人自己招供？还给他送钱？当人是傻子吗？夏衍原以为他是个学过一招半式的半桶水，好歹弄个桃木剑，贴几张符。
结果弄个香炉，念叨几句谁都听不懂的话就算作法，骗人都这么不敬业。
夏衍沿着坍塌后剩余的残壁划出条线，掉到胡家寡妇家院子里的砖头分一堆，掉到隔壁院子里的砖头分一堆。
刘五说他是听到轰的声，墙壁就倒了，可能是年久失修支撑不住。
但现在看来没这么简单，几乎所有的砖头都集中在胡家寡妇的院子，说明墙壁受到由隔壁院子推向胡家寡妇家院子的外力，才全部坍塌到同个方向。
"你，胡家寡妇的独生子，家里管得严，喝口酒都要跟死者报备，经常被骂没出息。是不是长此以往心怀怨恨，想着除掉她，所有的财产就都到自己手里，随便花，彻底自由了，所以才下此毒手。"瞿天文寻不到突破口，索性挨个尝试，矛头指向胡子余。
胡子余眼睛肿得跟两个核桃似的，刚抹眼泪从屋里取了钱到街头买来口棺材，平白无故被人冤枉，脸憋得通红，"胡，胡说！"
"不对，信口雌黄！"许是觉着用词不够高级，赶忙改口。
瞿天文并未就此罢手，又指向刘五。
"你，胡家寡妇的租户，胡家寡妇连续三年租金涨价，你又丢了营生，交不起房租。胡家寡妇曾放言，如果再拖欠，就把你和你女儿赶出去睡大街，有这事儿吧！"
"还有你。"
去酒馆找胡子余的壮实汉子也未能幸免，瞿天文围着他上下打量。对方一瞪眼睛，胳膊鼓起两块，快赶上他腰粗。
瞿天文吞了口唾沫，向后连退几步。
"你冬天的时候给胡家寡妇搬秋菜，正好她家里丢了东西，说是你偷的，硬是让你赔了5块大洋，所以你心怀恨意，冲动之下就把人杀了，对吧？"
几句话的功夫，把圈子的人都得罪个遍。如果道士的主要任务是吓唬人和拉仇恨，他的确是个中翘楚。
夏衍决心离他远点儿，要不然以后走大街上被人打死都找不着凶手。
找到了！
夏衍使劲儿蹭蹭手里的砖头，仔细研究着。这是她从靠近后墙那一侧挖出的，只剩半截。
"虽然他全程都在扯淡，但有句话说得对。"夏衍微微翘起嘴角，"这墙不是无缘无故倒的，有人想杀胡家寡妇，用这墙做凶器。"
夏衍露出砖头的断面，"跟其他倒塌断裂的砖头都不同，这块儿砖头的断面非常平整，上面还有铁器砍过的痕迹。"她扫视着院内的人，"而推倒墙的人，必定是与胡家寡妇相熟的人，而且手里持有铁器。"
瞿天文健步冲上前摸了把砖头，很是诧异："什么眼神，这都让你发现了。不过就这么个小砖头，能有多大的作用？"显然是不相信夏衍的话。
夏衍也不急，直接揪过瞿天文的衣领把人推到胡家寡妇被挖出的地方，说："你，负责装死者。"
然后自己跨过碎砖，站在另一侧，假装两人之间有堵墙间隔。
"凶手的作案手法很简单，引胡家寡妇到墙根处，通过说话的声音确定她的位置，随即用铁器重击墙角。墙年久失修，瞬间失去支撑。于是墙倒，人被砸死。"
"刘五听到的叫骂并不是死者自言自语，而是在跟凶手抱怨炮灰弄脏了她洗的衣服。"
夏衍寻来布袋将砖头包裹严实，不同铁器留下的痕迹各异，而这块儿砖头留有的痕迹将成为给凶手定罪的有力证据。
"凶手清楚的知道孔家的院墙不结实，才想到用它作文章；与她关系甚密，能把她约到墙根聊天；家中存有重型铁器。也就是说，满足以上条件，并且在胡家寡妇死亡的前后半个小时内，停留在这条巷子里的人，就是真凶。"
她扭过头看瞿天文，挑衅道："搜索范围比你说的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