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能让我们检查下你的鞋底吗？"
女校长下意识收回脚，盯着那双黑色绒面的高跟鞋，连鞋沿儿也粘了些许的白色粉末。如果不特地看，的确难以注意得到。
"没错，是我放的。"女校长淡定甚至是有些冷漠地回答道，"死的是我自己的学生，你们以为我不想尽快让真凶绳之以法吗？真凶明明就在眼前，你们却视而不见，只要由我亲自动手，告诉大家谁才是真正害死方时凝的人。"
话里话外直指董老师，火药味儿甚浓。
"说话要讲证据的，考勤本原本在你那，你趁半夜无人偷偷放到我的办公室里，任谁看都是故意栽赃嫁祸。"董老师也不恼，慢条斯理地翻看那本考勤，"我早跟你解释过，决定与你分开与任何人无关，只是不合适而已。你把怒火发泄到无辜的学生身上，着实有违你校长的身份。"
"你……"
俩人打哑谜似的相互指责，与那些小说中"你爱我，你不爱我"之类的痴男怨女间的对话差不多。夏衍咳嗽声，打断两人的争吵。
她不关心是谁背叛了谁，她只想知道是谁杀了方时凝。
"我们之间有过一段，在他刚来学校任教的前几个月。"女校长颓然坐回椅子里，"当初费劲口舌把他招入学校，学生们非常喜欢他的课，为人也绅士，以为自己聘请到了优秀的老师。可是，越深了解，才发现他是个十足的伪君子，玩弄女性的感情，而且居然与自己的学生私下接触。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你们所说的争执，是我拍到他与方时凝在一块儿，我想警告他。而这个家伙居然毫无愧疚之心，说对方心甘情愿，我无权插手。哼，我是这间学校的校长，我有责任保护我的学生远离他这种骗子。我多次建议开除他，都被校董驳回。直到这次闹出人命，无论真凶到底是谁，他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知道你们已经怀疑到方时凝和董老师的关系，于是我想栽赃他，彻底将他赶出学校。至于他说得什么报复，根本就是血口喷人。对于这种人渣，我早已没有任何的留恋，更不会因为他去伤害自己的学生。"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方时凝死亡前的24小时，你都在哪？"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女校长长长舒口气，从兜里掏出张名片，递给夏衍："那天晚上我前夫回来找我，说想复婚，我们聊了很久，然后就直接来学校上班了。这是地址，他可以证明我说得全是实话。"
夏衍收起名片，一会儿让细高条他们去确认下。
"等等，难道他就没有嫌疑吗？搞大了自己学生的肚子，一旦传出去哪家学校再敢聘用你。所以杀了方时凝，灭口对不对。"
面对女校长的指责，董老师毫无所谓地耸耸肩。"你要知道我不需要靠教学吃饭的，不当老师，我有大把的事情的做。因为这点儿小事情杀人很不划算，我不是笨蛋，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语气令陆禾秀夏衍浑身不舒服，她皱皱眉头，问："知道方时凝怀孕，你是如何打算的？娶了她？还是……"
董老师像是听了笑话般，语气轻佻，"方时凝还小，估计家里人也不希望她这么早结婚吧。而且，我也没打算一直留在天京城。当然，如果她的家人能接受方时凝跟我一块儿走，我也不介意。"
"你个人渣！欺骗了方时凝"女校长捏紧拳头，对着他的脸狠狠挥去。董老师稍稍侧过头，刚好躲过。"动不动就动用武力，你的个性果然够糟糕的。"
"方时凝死前的24小时，你在哪？"夏衍厉声问，"你的手上有伤，不排除你有杀人灭口的嫌疑。"
"真是个谨慎的姑娘，好吧，我当晚没在学校，去办了点儿私事。"他故意强调"私事"二字，戏谑地盯着女校长，"你确定要我说出来？那好，我就如实说明。当天晚上，我跟肖琳在一块儿，旅店的登记簿可以证明。"
肖琳是小方时凝一届的学生。
"身为人师，你居然屡次三番对自己的学生下手，你！"女校长彻底被气疯了，抓过身边任何够得到的东西往他身上砸。
费了番力气终于将两人分开，董老师整理好衣服，依旧是那副恰到好处的笑容，"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了，下午还有两节课。"
"校长说得没错，他真是个百年难遇的人渣！亏我之前还夸他有魅力，呸！"陆秀禾狠狠啐口唾沫。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这群小姑娘忒天真，长得人模人样有点儿绅士风度便认定对方是好人。他啊，就是瞄准你们这小心思，给你们骗得团团转。事实证明，还是像我这种朴实无华的男子最可靠。"
夏衍和陆秀禾默契地齐齐转身，懒得理他这臭不要脸的。
"不可否认，他们两个有杀死方时凝的动机，但他们都有不在场证明。"方时凝被人打了一顿，但却没有告诉任何人，又假装无事返回了寝室，硬挺着去参加演讲，为什么？"
调查再度回到原点，操场上那些正值青春年华的小姑娘们身穿漂亮的校服，个个笑得天真无邪。这座被誉为天京城最高贵最纯洁的女校，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躲藏着一个残忍地凶手。
夏衍的目光度落到寝室楼，"一定是我们遗落了什么，走，再去方时凝到寝室看看。"
方时凝的家人尚未取回她的遗物，原封不动地摆在桌子上。她分到的床位不错，靠近窗户，阳光撒进来，给所有的东西都镀上层金色。
窗户外面还有个小阳台，摆着几个鱼缸，里面有几尾小鱼和鹅卵石、水草，估计是从学校的鱼塘里偷偷捞来养在寝室里的。
夏衍挨个举起来瞧瞧，中间的那个鱼缸却是空的，罐子底还有个黑乎乎的小圆点儿。
是只死蝌蚪。
"方时凝死的前一晚她们去过鱼塘，现在看来不止藏了窝小猫，还捉了蝌蚪。"
"这玩意儿能干嘛，难道她们闲得无聊，打算把它们养成青蛙？"
一旁的瞿天文猛拍大腿，"我知道了！"
"你们是小姑娘，不懂这方面的事情。民间曾经有过种偏方，吞下大量的活蝌蚪，可以打掉腹中的胎儿。"
夏衍和陆秀禾不可思议地看看那只蝌蚪，"真的假的？"
"你们去问老一辈的，那时候不兴堕胎，要是有未婚先育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就给她喂蝌蚪。当然了，这东西纯属扯淡，基本没啥用。"
"董老师不打算跟方时凝结婚，她没办法只能打掉孩子，但又不敢去医院，担心被人发现，所以决定自己动手，用你刚刚说的土办法。"
"然后正如你刚刚说的，吞蝌蚪不会起到任何的作用，于是她换了另一种更有效的办法。"
"暴力堕胎，用重物击打腹部，强行流产。"
夏衍第一次来这间寝室，便觉着很巧妙。床铺采用了上下两层的设计，这在其他地方从未见过。
"实际使用没有预想的那么好，我上学的时候就特别讨厌，天天爬上爬下，梯子还不稳当，麻烦死了。"
没错，想要上床睡觉，必须从梯子爬，而这架梯子恰好是用木头做的。
夏衍挨个摇晃着寝室里的四个梯子，果然，短发姑娘的床梯子上有根棍子并不牢靠，用手向外掰开两侧的竖梁，轻而易举地拆下根木头。
那根木头2尺多长，表明喷了油漆，擦拭得非常光亮。但嵌入竖梁的地方没有油漆，沾染到污物很难清理干净。
仔细辨认，缝隙中还残留着已经干涸了的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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