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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衍的生活习性瞿天文再清楚不过，一共那么几个地方儿，跟只懒猫似的。
借口有事儿的这位大小姐，正趴凉亭的藤椅里闭目养神。
瞿天文蹑手蹑脚凑了过去，寻思着是趁她不注意吓唬吓唬她，还是提笔給她脸上画两只小乌龟。
瞿天文站在藤椅前，背对着阳光，形成片阴影，罩着她的脸。
微风拂过，眼睫毛微微颤抖。
瞿天文对着那张脸蛋比划几下，又搔搔自己后脑勺，愣是没下去手。
"不张嘴的时候，弄得可怜巴巴的。"只好放弃了恶作剧的念头，伏下腰，凑到她小巧的耳朵旁边，轻轻吹气，说："咳，醒醒，你瞿哥哥胜利归来了。"
夏衍没睡实，听到动静慢慢睁开眼睛。没吱声，眼神里充满好奇，像是在期待她的下文。
瞿天文笃定自己的推测没错，自从陆秀禾死后夏衍一直不大对劲，似乎抗拒接触尸体，这点儿在剧院检查＊＊尸体时就隐约有所察觉。
"有何进展？"
瞿天文佯装面露难色，"这个嘛，验尸情况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愣是吊她的胃口，急得夏衍只想翻他白眼。
"嘿嘿，所以我給画下来了。"
瞿天文亮出藏在身后的"大作"，是沓画纸，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得意地说："专门学过的，保证惟妙惟肖，比照片还真实，敬请欣赏吧。"
他竟然把尸体腰部的创面儿全部画到了纸上。
"夏大小姐不肯亲自动手，那只能依靠我的智慧，当然还有高超的绘画天赋，把尸体'搬'到你眼前啦。"
是特地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才……
夏衍顿时失语，突如其来的关切令她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半天憋出句："挺，画得挺好的。"
纸上的创口非常整齐，几乎是用利刃瞬间切开，干净利落。
"刀伤与剑伤造成的创口有些许的不同，因为一个是单面开刃，刀脊那面较厚，会带走部分皮肉。而剑是双面开刃，则不会出现这种现象。"
夏衍起身走到阳光下，画纸迎着太阳，一寸寸的仔细分辨。
"你绘画的功底值得称赞，凶手采用的分尸的工具是两面开刃，而且两侧的伤口一致，说明长度比她的腰身留有空余。而且凶器极薄，表面平整。"
"想象不出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凶器。"瞿天文将自己见过的利刃在脑子里过了遍，说，"类似剑类的凶器，很难一下子将整个人斩断。能做到这点的，估计得是像过去行刑用的大闸刀。但闸刀又很厚，也不符合你的推测。"
瞿天文原地踱步，掐着手指头口中念念有词。
"手持特殊凶器，将漂亮姑娘斩成两截，说明此人的性情极度凶残。能徒手掐死人，又干净利落地分尸，力量必定不小。"
瞿天文脑子里浮现个笑容邪恶，体态强壮的肌肉男形象，刷刷几笔将其画到纸上，"嗯，再配个光头。照我这画像发通缉令，不出几日必定将凶手绳之以法。"
"你从哪推断出对方发型的？"
"特立独行异于常人嘛，还是个大变态，光头的形象合适。"
敢情还是瞎猜。
夏衍无语，刚刚积攒的那点儿佩服之情烟消云散。
"夏小姐，电话有人找您。"
来电的是细高条，电话里急吼吼地说："有突破性的线索，快来公馆。"
夏衍和瞿天文马不停蹄赶往公寓，细高条旁边站着个驼背的老头，是公寓的管理人员，每天待在一楼大门旁的小屋子里，陌生人前来需在他这儿登记。
"经理不是说刘小倩曾经半夜出门儿吗？我找到证人了，喏，门卫大叔。把刚才告诉我们的话再复述遍。"
原来入住公寓之后刘小倩几次晚间出门儿他都是瞧见的，有时候还会打招呼。
"先前我们来为何没告诉我们？"
"哎，那丫头不需我告诉任何人。特地給我送来水果和烟，说无论谁问起，一律回答没瞧见。我合计小姑娘家的私事，可不好乱给人瞎传。今儿我才听警察说这姑娘的死可能外出见的人有关系，性命攸关，我可不能再瞒着，才说的。"门卫大叔连连唉声叹气，直道可惜，"挺好的姑娘，见谁都笑盈盈的，怎么就碰见个禽兽，也是倒霉啊。"
"她提过是去见谁吗？"
"那倒没有，就说是个朋友。不过啊，她那表情跟我家姑娘嫁人前一个模样，成天不着家，有功夫就往外跑，去哪保密。还不能深问，问了就急，我估计是个相好的男人。"
刘小倩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单人间，里面有浴室，条件比经理的好些。
典型的姑娘的屋子，被子和衣服随意丢在床上，舞台的衣服鞋子则堆在门口竹篮子里，会有专门的人来收，清洗后再放回来。
办公桌已经变成了化妆台，摆满瓶瓶罐罐，衣柜里倒是带了许多的漂亮衣服。
"她真不像来演出的，看来是铁了心要退出舞团。"
夏衍挨个翻看，计划离开前她总要留下点儿痕迹，比如某人的联系方式，或者日记、便签之类的。
"这里有很多的贺卡。"
瞿天文拉开抽屉，里面四沓贺卡，用头绳绑着，目测少说有五、六十封。
"好像是她的支持者，演出结束后送花带的。"瞿天文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还挺香的。"
自从她当上领舞受到许多人的追捧，贺卡对于她们而言再常见不过，经常拿出来互相比较，谁收的贺卡多，更受人欢迎。
夏衍拆开贺卡，挨个查看。
"好习惯，贺卡下面标了日期。"
"七夕节、西方的圣诞节，她的生日……如果有个要好的男人，对方即有可能会在这些日子給她寄送贺卡。"
她按照日期将这几个特殊日子的贺卡挑了出来，有个名字频繁出现。
"亲爱的倩，你是我生命中的光，失去了你我只能在黑暗中孤独苟活……真够腻歪的。"瞿天文实在读不下去，其他贺卡也都是类似的调调。
贺卡的末尾写着：丁先生。
"得，白高兴一场。人聪明，只留个姓氏，我们上哪猜哪个丁先生是与她腻腻歪歪的约会情人啊。"
"对方并不像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很多书写的习惯难以隐瞒。"夏衍指指贺卡下面的签名，让他注意与那些情话的区别。
"他签名的笔体与平时写字方式不同，是特地设计过的签名。"
还真是，工工整整地两行字，签名则是龙飞凤舞，尤其那个"丁"字，有点儿书法的神韵。
"难不成对方也是个明星，需要給人签名的？"瞿天文推测道，"嗯，有名的电影明星，或者是业内知名的舞者。不好让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说得通。八卦的事儿我一会儿找楼里的姑娘们聊聊，她们熟。"
夏衍摇摇头，叫他不要急。
"你看贺卡的邮戳，大部分来自同一个地方，说明对方寄信的地方相对固定，不大像明星到处演出的生活规律。"
"还有另种人也经常要签署自己的名字，比如签合同的老板。"
细高条主动揽过差事，打了几通电话，然后站旁边等。一个多小时后，对面給了他回信。
"呵呵，对方也是个名人那。"
往常查点儿资料屁颠屁颠骑自行车跑半个城，现在几通电话轻松搞定，细高条很是享受，说话的腔调都变了。"对方是做鲜花生意的丁先生，长居皖南城，办公室就在那个邮戳的范围内。而且巧合的是，对方最近正在天京城谈生意。
眼前的男子比夏衍预料的更加年轻，穿着件服帖平整的白色衬衫，下身黑色西裤，整个人神采奕奕。
"刘小倩？死了？"丁先生大为惊讶，掏出随身的记事本子，"你们在跟我开玩笑吧，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啊。"
"愚个屁节啊，警察哪有闲工夫跟你逗闷子玩儿。"
瞿天文直接亮出张报纸，说："你都不看报纸吗？今天全城的头版头条都是舞蹈演员刘小倩死亡的消息。"
报纸上大幅的刘小倩死亡时的照片，丁先生颤抖双手接过，瞪大了双眼，"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她居然会是这么个下场。"
"实不相瞒，这些天我一直忙于工作，特地嘱咐服务生，没有我的吩咐，不要送任何东西进来，我不想因为外面的杂事分心，若不是你们来，我真不知道＊＊出了这种事情。"
杂事？夏衍皱紧眉头，总觉着这词从对方嘴里说出来格外刺耳。
"刘小倩死亡的消息也算外面的杂事？"
对方意识到自己言辞不妥，表情略带歉意，将他们让进屋子，说要详细谈谈。
"我们曾经相处过段时间，但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我好几个月没与她见过面了。"
"但她在舞团的朋友和公寓的门卫皆说她出门去见了个要好的男性。"瞿天文上下打量着对方，形象与之前自己预想的光头变态狂有些差距。
"等等，你们不会以为我来天京城是为了见她吧？"丁先生才搞清楚自己的境遇，赶忙解释，"误会，你们误会了。我来天京城是谈生意，今年公司最大的一桩买卖，能赚十几万，绝对不是为了见她。"
"谈生意顺便找情人并不矛盾。"
"我们几个月前已经分开了。"丁先生表情十分受伤，说，"是她甩的我。"
"好吧，我可以把事情全部告诉你们，但你们答应我，必须保密。"
"我们的确要好了段时间，我很喜欢她，想娶她进门儿当少奶奶，她与答应了我，于是我跟家里的妻子摊拍，提出离婚。结果两个月前我出差外地回来去找她，她磨磨蹭蹭不肯见我，说已经不喜欢我了，要分开。"
话至此处，丁先生的怨恨又起，恶狠狠地控诉道："她破坏了我的家庭，闹得人仰马翻，到头来拍拍屁股走人，分明是在耍我。"
"所以你一气之下，杀了她。"夏衍质问。
"真的不是，我开始的时候的确狠她，恨不得給她帮回家去。但周围的朋友也劝我，这种女人水性杨花，本性不安稳，不值得在她身上浪费精力。我的公司正在上升期，做了几笔大买卖，日子挺不错的。哼，她离开我是她自己的损失。而且我最近正在想办法跟前妻修复关系，毕竟她是我两个孩子的妈，等有空了补办婚礼，我怎么可能杀她。"
丁先生抄了家里和公司的电话号码給夏衍，"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核实，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真的只是巧合，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天京城。"
"前天夜里你人在哪？"
"这些天我们公司谈笔大单子，忙得很，前些天终于有了眉目。前天晚上晚我请公司的另外几个陪我出差的员工庆功，后半夜才离开，饭店的经理可以作证。"
……
"啊啊啊！那个凶手难道是躲在地下的恶魔吗？居然隐藏得这么深。"
再次无功而返，瞿天文尽有的一点儿耐心也已经耗尽。"不是相好的男人，那她大半夜的到底干什么去了。难不成几个月的工夫，又有了新欢？"
"她这人生够精彩的，我甘拜下风。"
俩人慢悠悠往霍宅的方向走着，路过热闹的商业街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拦住了他们。
"先生小姐看房吗？交通便利，大甩卖，谁买谁合适。"
小伙子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嘿嘿冲他们乐。
瞿天文心情正不爽，自己穷光蛋一个，拿头去买房啊。
"小姐有眼光，这套正好两个人居住，还带个小花园，养条狗种点儿话花，小人生多惬意。"
夏衍居然接了对方的传单，正经八本地研究。
"夏衍，你最近是发横财了吗？要买房？"
她指指传单底部的那套房子。
"这个地址很眼熟，我在刘小倩抽屉里的纸上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