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不愈的伤痕

在这个温暖的春日里,弗洛塞帝国却注定了要经历一系列前所未有的变故。

在那座几乎没有什么人在意过的边境城市之中,有数十名来自于不同家族的贵族带领着效忠于自己家族的士兵们发起了一场叛乱。拉度城是帝国的前线,在敌军的配合之下,叛军原本应当占有巨大的优势,然而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向蛰伏在城外的敌军发出信号,战斗就已经结束了。毕竟在那里的不仅仅只有被临时征调的贵族私军,还有一整支在劳埃德·赫克托将军的带领之下的巴奥多军团。

那本应该是一支被淹没在了历史长河之中的军团,然而在这场战役之中,它的名字又一次被人们所记住。没人知道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但早已经分散到帝国各地的士兵们被重新聚集在了一起,而来自于各个军团的精锐又为他们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常年处于安稳之中的私军在战斗力上远远不如曾经跟随着莫森出生入死的巴奥多军团,在实力相去甚远的情况下,拉度城中的叛军很快被清除干净,而那些早已对帝国有了背叛之心的贵族们,也全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当时带领着巴奥多军团的劳埃德在事后得到了国王的赞赏,而一同破坏了叛军们的阴谋,并因此而失去了一只眼睛的艾略特·加西亚公爵则很快就被召回了帝都。背叛者将得到死亡的惩罚,而自始至终都坚定而忠诚的人们,也理应会得到嘉奖。

只是这一切对于乔希而言都不过只是无用的说辞而已,她知晓真相是什么,也知道自己的丈夫为此而付出了怎样惨痛的代价。

艾略特失去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失去了自己从小到大的挚友,失去了自己过去所坚信的人生。乔希忘不了自己在车站见到艾略特的景象,厚重的纱布包裹之下,艾略特那只仅剩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再光亮如昔了,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终于安心地微笑了起来。乔希弄不明白那一刻自己心底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可是酸涩的痛楚从她的心底溢了出来,仿佛要将她撕成碎片一般。

到头来,无缘无故丢了一只眼睛的艾略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乔希就远远地看着他,低头落下了泪水。

“别哭啊,”艾略特轻声说着,摇摇晃晃地朝着她走了过去,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我已经回来了。”

乔希看不到艾略特纱布之下的表情,却觉得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太过用力了,就好像害怕失去什么一般。她沉默着回应他的拥抱,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总是平静的,在她面前露出一副可靠的样子,然而乔希明白这样的伤痛给他带来了什么。艾略特回到帝都之后除了处理公务,就只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他没有去见尤金,也不和家族之中的任何人交谈。他违背了家族的愿望,带着整个家族走向了未知的未来。没有人知道今后的道路是什么样的,不论艾略特再怎样不想把整个家族带入深渊,失败的后果,都不可能只由他一个人承担。

整天吵着要见哥哥的尤金显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乔希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说,与其让她看到在艾略特身上发生的一切,倒不如欺骗她,告诉她艾略特没有回到帝都要更好。

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元凶,与自己有着血缘之亲的伊杰,现在就坐在她的面前,像往常那样垂眼切割着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牛排。

乔希原以为自己可以永远站在伊杰那一边,而不论发生了什么,可她也会觉得痛苦,也会因为伊杰的决定而感到不公。在接过凯尔西的王冠之后,伊杰变得越发捉摸不透了,他仍然会在一周之中挑选一些日子与乔希一同用餐,可就算曾经是再亲密不过的姐弟,在面对面坐下之后,也就只剩下了沉默。

乔希觉得恐惧和陌生,伊杰已经朝着令人不安的方向走去了,在一点一点走向成熟的同时,他也在变得残忍和果断。

而她曾经发过誓,不论伊杰选择了什么样的道路,她都会站在他那边。

“艾略特的伤好些了吗?”刀叉被放置在盘子边缘的声音打断了乔希的思考,抬头时,伊杰看着她,虽然说着关心的话语,可他的眼中却没有关切,“不论怎么看,那件事都是一个巨大的悲剧。”

“他……好多了。”

“嗯。”

情况一点也没有变好,也永远都不会变好,留下的伤痕会一直伴随着艾略特,也伴随着乔希,甚至是伴随着伊杰。

然而事情明明不该变成现在的样子的,归根结底,艾略特会被派到那座危险的城市,差点丢掉性命,都是因为伊杰没有给他信任。伊杰是国王,却没能清晰地判断究竟谁才是背叛者。最终艾略特向他证明了自己,却付出了这样惨痛的代价。乔希想要弄明白究竟是什么让伊杰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而更重要的是,她想要弄明白,伊杰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一切原本都是计划好了的,对吗?”思虑了很久,乔希最终还是开口,却不期待自己能够得到答案,“那些贵族会叛变,之后早就重新组建起来的巴奥多军团将他们全都处决。在清除贵族里那些叛徒的同时又能重振军团的声望,民众会因此对帝国的未来充满希望,而那些在敌人和我们之间摇摆不定的贵族们,也自然知道什么样的判断才是正确的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全部事情,为什么还要问我?”伊杰并不因为乔希的质问而有丝毫的动容,他看着自己的姐姐,眼神平静。

“艾略特他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他也被算在了背叛者里?”乔希攥着餐刀的手指骨节泛白,“不论是我,还是他,都需要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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