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从一开始就是个烂好人。”
温暖的水雾似乎让莫琳冰冷的皮肤变得有了些许的温度，她想起了很多本不该现在想起的事情，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伊杰眼中明亮的光芒。那是在黑暗的深海之中长大的人鱼从未见过的明亮光芒，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开始决意站在伊杰身边。年轻的小骑士早就已经褪去了最初的固执与偏激，变得成熟而稳重，他也不再是什么骑士了，而是成为了一名雷厉风行的国王。
或许他真的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美好，或许他真的是那个斩杀恶魔的勇者。
然而莫琳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机会见到那一幕了。
她曾经听说过，有的生物会预知自己的死亡，在死前藏到无人知晓的地方安静地等待自己的死亡，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朝一日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不是什么好人，”伊杰轻笑了一声，“你也不会是。”
这就是自己这一生所能听到的，最后一句来自于伊杰的话吗？莫琳暗自叹了口气，她原本希望那是句更值得记住的话语。
“你要活下去，伊杰，你会成为斩杀恶魔的人，”莫琳轻声说着，在伊杰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吻，“当然，你也会成为弗洛塞帝国最伟大的国王。即便没有了恶魔的帮助，弗洛塞家族的权柄，仍然会延续下去。我死后，会留下一枚精粹，只要你一直带着它，就不会老去。”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遗言，伊杰刚想再说些什么，莫琳却推开了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淹没在了浓重的水雾之中。敞开的大门之外有风吹散了所有的雾气，浴室之中，已经没有了莫琳的身影。
或许那就是一句遗言。
这样的念头在伊杰的心底萌芽，他转身皱紧了眉，朝着屋外跑去。
传送魔法的灵光在莫琳的身边盘旋，她不知道自己被魔法传送到了什么地方，她只是想要离开王城，找一个不会被人在意的地方而已。然而她其实并没有离开王城，在城堡外的广阔草坪之上，夜风吹动了她的长发。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格纳茨出现在了她的身后，身为幽灵的男人看起来要比莫琳更像是活着的人，“你想做什么？”
“该听到的你都听到了，”莫琳裹紧了自己的浴袍，皱紧了眉沉声说着，“不该看到的东西，最好你也什么都没看到。”
“人鱼和恶魔吗？就好像童话故事，”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格纳茨记得那条鱼尾，“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莫琳的手中躺着一枚戒指，格纳茨认得出，那是让他成为了契约灵的戒指。契约灵存在的意义便是为召唤者实现一次命令，到那时，他以幽灵的身份存在于世的日子，也会结束。他从来没有去想过这枚戒指在莫琳手里究竟会被怎样使用，然而现在看来，它的意义确实如莫琳所说，代表了终结。
“杀了我，”莫琳说出了自己的命令，“挖出我的心脏。”
格纳茨一生杀过很多人，他们曾在他的刀下凄惨的尖叫，为多活一秒而拼尽全力挣扎，然而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莫琳这样平静地祈求着死亡。曾经身为杀手的格纳茨没有理由拒绝杀死任何人，但面对着莫琳，他却不想动手。契约的力量束缚着他，魔法在他的手中凝聚出了刀刃，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之中，格纳茨看到，自己手中的刀尖朝着她刺了下去。
没有鲜血喷溅而出，没有血肉模糊的撕裂声，莫琳的身体就好像瓷器一般在刀刃之下破裂成一片碎光。
伊杰只看到了那片光芒，等到他赶到光芒闪烁过的地方时，只看到了躺在草坪上的一枚如同蓝宝石一般的精粹。
“陛下？”黑衣的魔法师不知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将精粹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伊杰站起身，回头看着霍莱彻，魔法师的样子在他眼里变得格外陌生，他觉得，那不仅仅只是因为昏暗而已，“莫琳离开了。”
“再也不回来了吗？”
“再也不回来了。”
竖起了自己的衣领，伊杰觉得夜风带着刺骨的寒冷，女孩的冰冷的皮肤如同不带温度的玉石，如同他衣兜里的那枚精粹。在生命的最后，莫琳给他留下了无价之宝，可抚摸着那枚精粹凹凸不平的表面，他忽然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比那个女孩的笑容更宝贵的东西了。
“陛下，”霍莱彻的声音在夜风之中仍然清晰可闻，“这是命运，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没有人可以逃脱死亡。”
“命运女神不会眷顾于我，”月光从云层之后照了出来，伊杰垂眼，继续向前走着，“自然也不会约束我。”
狂妄的少年和痴情的女孩，全都是悲剧的前奏，对于伊杰而言，已经没有圆满的结局了。
恶魔看到了那枚来自于莫琳的精粹，看到了伊杰的眼神。过去的霍莱彻即便不能亲手杀死国王，至少也能等待着他们死去，夺走国王死后的灵魂。他比人类要强大得多，他们脆弱的生命不过只是短暂的一瞬而已，然而现在，得到了人鱼精粹的伊杰不会像寻常人类那样死去，恶魔必须得亲手杀死他。
可弗洛塞家族现在没有继承人，面对这个家族最后的血脉，霍莱彻什么都不能做。
伊杰或许已经知道了一切，又或许已经有了什么计划，一个可以置恶魔于死地的计划。霍莱彻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的做法是离开帝都，等待更好的时机，然而他是恶魔，是黑暗世界的主宰，狼狈地逃跑对于他而言，绝不是一种选择。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可以杀死恶魔的勇者的话，霍莱彻觉得，他还真想见识一下。
所以他只会在这里等着，等着看伊杰究竟是不是那个可以结束自己漫长生命的挑战者。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