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结束，站在角落里的莫琳盯着与伊杰了共舞一曲的女孩，认真思考了许久，才终于想起，那是他身边的一个小小的侍女。
毫无疑问，少女的样子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就好像童话故事里的仙度瑞拉一般，但她得到的显然不是什么奇迹，而是一个恶毒的魔咒。莫琳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恶魔，轻笑了一声：“这就是你的棋子吗？”
“怎么？不满意吗？”体会到了莫琳语气里的不屑，霍莱彻挑了挑眉。
“别在人类身上押太多赌注，特别是……心有所属的少女，她们是反复无常的生物，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缘故就情愿赴汤蹈火，”莫琳的目光跟随着名叫菲米娅的少女，而菲米娅的目光则追逐着向她行过礼之后就匆匆转身离去了的伊杰，那个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少女失魂落魄地低下了头，向着无人会注意到的角落走去，“但想要强迫她们自己去做那些她们不愿意做的事，可就要费一番功夫了。”
“我比你活得久得多，也比你懂得人类是怎样的生物，”霍莱彻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他有资格用这样自大的口吻说话，没有什么生物比恶魔更了解人类的灵魂了，“我总是会赢的，在绝对的实力之下，任何小伎俩都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是吗……”莫琳轻声说着，向霍莱彻屈膝行礼，结束了两人的对话，离开了她今晚最重要的对手，“那么，祝您好运。”
棋盘两端的对弈者已然落座，在鲜为人知的阴影里，一场关乎整个帝国命运的棋局就这样悄然落下了最初的棋子。
回到帝都之后的伊杰，很快就发现就算是最英勇的战士也理应有不少畏惧的东西，不论经历了多少次，他都始终觉得自己不可能学会怎样应付贵族的宴会。想和他搭话的人太多了，又怀着不同的目的，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伊杰能够清楚地看出那些靠过来的家伙脸上戴着虚假的面具，但那层面具之下藏着的东西是什么，他却怎样都看不透。
“殿下，有空聊聊吗？”
好不容易在大厅里找到了一个清静的地方，没安静多久，少女的声音就又出现在了他的耳畔。伊杰明白身为一个君主理所应当要学会在这样的宴会之中如鱼得水，可至少现在的他，离合格还有太远的一段距离。冷落主动向自己搭话的少女是一件失礼的事情，伊杰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得以重新挂上程式化的笑容，转身看向了说话的女孩。
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至极，却又让伊杰想要百般回避的脸庞。
“多琳……”伊杰情不自禁地开了口，然后很快意识到自己呆愣的样子有多失礼，对方称呼自己为殿下，那么相应的，伊杰知道自己也应该用上敬称，“卡维尔小姐……晚上好，您最近过得怎么样。”
“说不上有多糟糕，不过能见到您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算得上是我最近遇上的最好的事了，”多琳今天穿了一条香槟色的长裙，没了糖果一般斑斓色彩的衣裙，没有了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乖巧可爱的发辫，她说话的方式疏远守礼，她的笑容也优雅而矜持，这一切落在伊杰的眼里，却是陌生得让人觉得心惊，“和我多聊聊吧，殿下，自从上次与您分别到现在，我一直都期盼着再次见到您。”
一个被白皙手指捧着的高脚杯递到了伊杰的面前，他看了看杯中深红的酒液，又看了看少女的脸庞，只得伸手接下。多琳注视着伊杰看了许久，勾起了唇角：“您还是不久之前的那个样子。”
“我……我对那天的事情感到很抱歉。”眼前这个不再撒娇，不再看着他露出甜美笑容的多琳让伊杰觉得无所适从，她已经完全不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样子了，他能想得出来的话语只有一句抱歉，然而不论再让他重新做出多少次决定，他最终，都不可能在那时选择多琳。
“那不是您的错，殿下，那只是我的年少无知而已，”多琳看着伊杰的目光里没有责备，但也没有什么更多的东西了，他不知道自己想从她眼里寻找到怎样的东西，但现在的多琳，总让他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我们都不是孩子了，没必要为了陈年的旧事耿耿于怀。”
多琳说话的样子，仿佛那不过是一件与她无关的小事一样。
她变成了任何一个贵族世家的女孩最终都要变成的样子，抛下了过去天真自己的多琳为自己竖起了高高的心防，她不再希冀无望的爱意了，然而伊杰却只觉得悲哀。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方面他希望多琳永远保留着自己的天真美好，而另一方面，他又心知肚明，天真与愚蠢有时是相似的东西。他曾经觉得难能可贵的纯真到现在只会害死多琳，也让他自己感到困扰。人终究是要长大的，抛弃过往所带来的痛苦是那个曾经的自己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你……”伊杰想要问问多琳究竟经历了什么，她的父亲已经死去了，她的家族，曾经依靠过的一切，是不是也全都崩塌了？然而他发现自己开不了口，他其实根本就不愿意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切都太过沉重了，更何况眼前的少女，原本曾经向他寻求过帮助。
“都过去了，殿下，”多琳轻声说着，打断了伊杰想要说的话，她举起自己的酒杯向着伊杰致意，“我敬您一杯。”
少女喝了一口红酒，随后看着伊杰，他觉得自己从不久之前开始就完全被她带着走了，愧疚的心情加上她的言语让他没有办法不按着她的心意行事。他叹了口气，咽下了自己的话头，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抱歉，打扰一下，”一个声音的出现忽然打断了伊杰的动作，霍莱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两人的身边，“我有些话要和这位殿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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