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回到帝都，伊杰，至少不该是现在回来，”告诉艾略特自己要出去一趟之后，乔希就忙不迭地打整好衣物从屋子里出来，她将伊杰拉到没有人会注意到的灌木绿墙之后，神色严肃紧张，“这里的情况很糟糕，一旦被卷进这滩泥水里，你很难再脱身。”
“可我总要回来的，我的家人在这里，我要履行的义务也在这里，”伊杰大概不会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固执的孩子，那双蓝眼睛里没有丝毫的退怯，“你不是也在这里吗？你能够承担的东西，没道理我就不能。”
太糟了，乔希叹了口气，难道许久没有见面的姐弟俩难得一次的相见就要在争吵之中度过吗？
乔希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得以用平静的眼光打量眼前的少年。即便伊杰固执又不愿意听人劝告，盯着这张轮廓柔和的脸，乔希仍然很难再继续生气下去。明明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段不算短暂的时光，伊杰却像是什么也没有改变一般，仍然带着干净如毫无杂质的宝石一般的气质。然而在他的眼睛深处，乔希察觉到似乎有什么原本没有的东西悄然出现了，困惑和质疑原本是与少年格格不入的东西，在她的记忆里，伊杰总是坚信着自己看到的东西，也坦诚地信任着大多数人。
年轻与天真总有一天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悄然改变，乔希不知道她应该为弟弟这样的改变而感到开心还是悲哀，也不知道那些困惑到最后，会将少年变成什么样的人。
“你……”在两人的沉默之中，伊杰终于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最近过得还好吗？”
“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几乎没有犹豫，乔希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似乎是因为就此脱离了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皇室，又或者远离了母亲的控制，乔希罕见地开始觉得自己变得满足愉快了起来。她爱艾略特，也爱着这样的生活，或许这就是不久之前在马车上，她执意要和母亲对着干的原因。她是皇室权力的交易品，是被缚住了翅翼的笼中鸟，但同时，她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真的吗？伊杰不是很相信。有谁会因为这样一段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婚姻而感到幸福呢？但看着乔希那双与自己相像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真诚，伊杰却没法把话问出口了，犹豫再三，最终他也只能低声地开口说出一句毫无意义的话：“那就太好了。”
“你啊……”伊杰终究还是伊杰，那个会为了自己关心的人而甘愿被麻烦缠身的少年从来就没有消失。乔希无奈地笑了起来，两人之间的坚冰转瞬之间被轻易瓦解了，“是为了来看我，才回到帝都的吗？”
伊杰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乔希？你在那边吗？”艾略特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公爵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着急，像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没有时间了，乔希皱紧了眉，伸手抱了抱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弟弟，压低了声音飞快地叮嘱他：“现在你见到我了，知道我过得很好了，所以就尽快离开吧，别在帝都逗留太久，也别想着去参加什么宴会。帝都很危险，对你来说尤其是，我会尽自己所能替你处理好一切的，但在局势明朗之前，别让任何人知道你就是帝国的王子。”
说完，没等伊杰开口回答，乔希就裹紧了自己的外袍，朝着男人的方向跑了过去。
为什么……要替自己处理好一切呢？乔希发间幽兰一般的清香还没有散去，伊杰愣了很久，只觉得沮丧而无力。明明他已经成年了，明明他才是那个应该身处风暴中心的人才对吧。
愁云在少年的眉间挥之不去，他回头又看了看王城灯火辉煌的城堡，转身藏进了夜色之中。
而行走在中央街上的霍莱彻，心情似乎也并不算好。
弗洛塞帝国的帝都是个好地方，所有繁华的城市应该拥有的东西，它都具备。摆放在橱窗之中的昂贵礼服和珠宝的一旁是出自名家之手的雕塑和油画，酒馆里顶级的美酒在灯光下闪烁着比金币更为诱人的色泽。站在街角用面纱遮住半张脸的少女却穿着露出大片白皙前胸的长裙，她们是明码标价的风尘女，谙熟怎样在与人攀谈的时候只靠目光流转就引诱对方的全部心神，也明白怎样用夜莺一般的歌喉为客人颂唱诗歌。拉动精致马车的白马和马夫有着相似的骄傲神情，布帘之后有贵族少女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沿途的街景。剧院外出双入对的绅士淑女们挽着手步履优雅地迈进大厅，戴着高礼帽的老头子正了正自己衬衣上的领结，拐杖敲击地面的哒哒声渐行渐远。
这里的每个人几乎都在迫不及待地展现自己最为精致美好的一面，他们共同把这座城市装点成了一个毫无瑕疵的玉器。霍莱彻喜欢这份虚假的美丽，更喜欢亲手将它击碎时美妙的轻响。然而这样的地方充斥着太多的欲望了，很多年前，霍莱彻曾经为这样旺盛的渴求而感到兴奋，毕竟人类得有需求，恶魔才能找到机会蚕食他们的心灵。而现在，霍莱彻承认自己的破坏欲已经消退了不少，而不用费力去寻找漏洞的灵魂，也就不那么令人觉得有趣了。
推开一家隐匿在巷尾的酒馆的门，酒精和熏香混杂在一起的糜烂气息扑面而来。
没有人注意到这位陌生的来客，男人，女人，从来这里喝上一杯的客人，再到吧台后擅长揣度人心的侍者，没有一个人不在盯着那个端坐在木桌后的女人。她眯着狭长的眼轻笑着，眸子里有掩饰不住的狡黠光芒。漫散的长发和剪裁随意的衣裙之间有白皙的肌肤半遮半露，她只是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却仍能引诱所有人的目光。霍莱彻知道，这就是她所希望的，挑逗人心的女妖，天生就有这样的本事。
“啊，霍莱彻，”莱斯莉托着腮看过来，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果然，你还是想我了。”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