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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霍莱彻，游侠法师，”作为回礼，恶魔也躬身行了一个贵族礼，“我正是为了你的佣兵团而来。”
整个酒馆猛地一静，喝着大杯小麦酒的强壮佣兵，浑身廉价首饰的美艳舞女，背着长弓和箭筒身穿皮甲的弓箭手，所有拥挤在一起的各式酒客都停下了喷溅着唾沫星子的叫骂或是议论，往两人的方向看过来。从不同方向投来的人类目光叫人不适，恶魔——或者说霍莱彻拉了拉黑色的兜帽把脸遮了个严实。魔法师本来就以行踪诡秘著称，因此很少有人见过这群人。但霍莱彻怀疑他们盯着他的原因不是这个，愿意加入这家伙佣兵团的家伙无疑和疯子无异，大多数人都怀着幸灾乐祸的念头想看看谁那么不长脑子。
然而过不了多久，就有混乱的喧闹声打破了安静，有人一边高喊着自己的钱包被偷走了，一边努力地从人群中挤出一条缝。在靠近酒馆后门的地方，一个纤瘦但是灵巧如狐狸一般的身影转瞬即逝。
这样才对，恶魔感到了一丝欣慰，哪怕天下大乱，邪恶也应当在角落旺盛地活跃。
喧闹过后人们又将注意力挪回自己的事上，一粒石子在水面上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它只会悠然地沉到井底。当然，乱糟糟的酒馆更像是装满了油污的脏桶。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颜色，带着自己的罪恶和欲望，互相碰撞，融为一体，最终变为被世人称为“恶人”的团体。
只有没有杂质的清水，才能浮于表层。
“在加入你的佣兵团之前，我想了解更多事，”酒馆又恢复了令人自在的嘈杂繁华，霍莱彻坐下来取下兜帽。令人觉得有趣的是少年在看到他那张年轻的脸时毫不掩饰的惊讶表情，霍莱彻将自己杯中的酒匀了一半到伊杰面前的空杯中，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怎么？在你的想象中魔法师都是瘦弱的糟老头子？”
“虽然很失礼，但我不能否认自己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先生您改变了我的观点，您如此年轻，但又眼光独到。”伊杰小心地将酒杯往外推了些距离，有气泡从杯底晃晃悠悠地浮到泛着斑斓油光的酒液表面，“饮酒是一个时刻保持警惕的战士重要的敌人，希望您也远离它。”
少年在面对陌生人时言辞还有说不出的稚嫩，这可不像是周旋于各色少女之间的富家公子的做派。恶魔放下酒杯，抬眼看了看少年有些局促的脸，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嘲讽的笑容：“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战胜恶魔？”
“我有过一个好的老师，他教会了我一个战士要变得优秀所应具备的一切条件，不仅是战斗技巧，还有勇气。我猜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勇气的表现之一，”唯有从不踏足社交场合的家伙才会在与人交流时有这样紧张的神态，伊杰紧盯着自己的杯子，手指不安地抚摸着剑柄上华丽的花纹，但他在提及挑战魔鬼时眼里的光芒又令人无法忽视，像是听到人声就会自动照明的魔法石那样，“我也能找到可靠的同伴，这样的未来给了我莫大的希望。”
这段话简直要让恶魔笑出声来，要是人人都有这样天真的想法他就什么生意都不用做了，光是待在家里每天就有成千上万的蠢货来送死。梦想是人类的愚蠢之处，同时又是有趣之处。霍莱彻刚想和他再说些什么，一个清脆的声音却打消了这个念头：“伊杰，拒绝他吧，我们可养不起魔法师。”
“嗨，你听见没有！那个小妞说她的佣兵团不要法师！”
“那是当然，那家伙看上去不过是个没本事的小丑，谁会相信他是法师？”
“妞儿，这儿有货真价实的帅哥你要吗？”
酒馆爆发出哄笑和吵闹，但这些噪音并不是恶魔想要注意的东西。今天真是个邪门的日子，总是有奇怪的家伙出现打破他对人类的认识。佣兵团固然不适合娇生惯养的富家少爷，但更不适合的是那些娇弱的女孩。她们更像是柔软的丝绸棉布，而战斗与搏杀需要的是坚盾与利刃。
霍莱彻转过头想弄清楚声音的来源，却在看到女孩的一瞬间愣住了。
女孩有一张漂亮的脸，眉眼柔和温软，看着她如同注视着一块东方神秘之地出产的洁白玉石。一头顺直的琥珀色长发在阴影之中像是闪着透明的微光，几缕碎发散乱在她的额前。白皙的皮肤衬得她的嘴唇红艳如血，没有无暇的玉，可她却完美得不像人类。洁白的法师袍用的是算不上便宜的丝绸材质，顺滑垂坠得像是银色极乐鸟珍爱的羽毛。织造的过程中工匠似乎还往布料里加入了某些罕见的物质，这让女孩周身都缓慢闪烁着魔力涌动的暗纹。这是一位牧师，人人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温暖柔和的力量。女孩看上去像是一个摆放在橱窗里的人偶，但用于贩售的不会有她这样的神情。那双和她发色相似的浅栗色眼睛根本没在看霍莱彻，唯有她出声时，才有不满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
刻薄的女孩恶魔见得不少，美丽的姑娘在他身边更是不计其数，但这一次，就连他也感到有些意外。
“我的出价绝对公道，能跟随这样优秀的佣兵团，我甚至愿意分文不取，”女孩的面色越发阴沉下去，恶魔咧嘴笑起来，“这位小姐显然是多虑了。”
“这是莫琳，我们的牧师，”伊杰站起来介绍刚到的女孩，露出略带尴尬的笑容，“遗憾的是现在我只招到她一个人。”
被称为莫琳的女孩似乎连多看霍莱彻一眼都不愿，她拢了来外袍垂下眼，清脆的声音透出浓浓的不悦：“我得和这位魔法师先生私下谈谈，如果他恰好有时间的话。”
“哦~私下谈谈，”霍莱彻轻佻地拉长了尾音，满意地看到女孩的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当然有空，我的时间总是留给美丽的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