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黛特知道自己被选中了。
“被选中”这样的词汇并不是所有时候都代表着好运的眷顾，有时它还代表着死神的镰刀已经在自己头顶高悬。她曾经听说过那些被称为“手术”的举措，隔壁那个总是在喃喃自语的诗人曾经说过，他们会把什么人的脑袋打开，随后彻底弄乱他的脑子。很少有人能在这样的酷刑之中活下来，即便有幸存活，他们也全都变得与过去截然不同了。
疯人院里曾有一个有着一头漂亮金发的女孩，如果忽略掉她病发时凄厉如女妖一般的惨叫嘶吼，恐怕女孩就是这个可怖的炼狱之中唯一的阳光了。她笑起来的样子让人觉得自己被天使眷顾了，有时她还会低声哼唱着轻快的曲子，让听到的人也全都心情愉快起来。然而就是这样的一缕阳光，却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了，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女孩的眼睛里已经再也没有了光芒。她变成了一个精致美丽又乖巧的玩偶，明面上院长喜欢告诉每一个来访的人这是在疯人院之中痊愈的患者，而暗地里，女孩不过是他众多的玩弄对象里不会尖叫和挣扎的那一个罢了。
被送进疯人院的人大多是被抛弃的倒霉鬼，没人在意他们的死活，只要他们不再让所有人继续烦心下去，就已经足够了。
从一开始黛特就认为自己和他们不一样，有人在爱着她，而她也自始至终爱着别人。科伦娜，还有那个尚未被赋予名字却已然在她腹中有了心跳的孩子都是她还没有沦陷入彻底的疯狂的理由。她一直相信爱意让她能继续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而不是作为一个怪物，或者作为一个被驯化了的家畜而活。
人类就是这么愚蠢天真的生物，自以为爱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就能拯救一切，也作为自己身为人类的印证。
在那些幻觉没有侵扰她，噩梦一般的呓语没有回荡在她耳边的清醒时刻里，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捍卫自己身为人类的尊严。她不觉得自己应该像一个不听话的动物一样被捆在床上，也不认为被不怀好意的院长揩油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那些混入了催眠和安定成分的药剂对她的病情没有任何作用，黛特曾疯狂地挣扎着拒绝喝下这样的药水，可换来的结果也不过只是被几个健壮得不像女人的护士强按着将那些苦涩的药剂咽下。似乎每一次她的失败都是一次现实对她的无情嘲弄，如同被没顶的海浪推动一般，她渐渐地开始向着幻觉的世界靠拢。
那个只存在于她脑海里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得胜一般地狂笑，那是寄居在黛特心底的恶魔，然而她却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将它驱散。
“他们选中了你，他们要你做下一个毫无尊严的牲口，你会被毁坏成他们想要的样子，我们都完蛋了。你，我，还有那个倒霉的孩子。疯子的孩子是不可能出生的，谁知道这个孩子会不会是另一个疯子呢，”明明是在诉说着自己的毁灭，那个声音却带着某种濒临崩毁之时狂欢一般的喜悦，“你该听话一些的，你该更顺从一些的，现在你把我们都逼上绝路了！”
“闭嘴！”
黛特愤怒地叫喊出声，伸手想要击溃眼前那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虚影，皮革的拘束带死死地拽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都按在了又硬又冰冷的床面上。她已经失去了那点仅剩的自由，从针尖渗入她身体中的药水在麻痹她的神经，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一下一下拍打在桌面上的鱼，最后必然会彻底地晕过去，然后被开膛破肚。幻觉在这样的时候侵袭了她，从冰冷的四肢开始，她渐渐感到了暖意。白衣的女人温柔地张开了双臂，将渐渐远离真实世界的自己深拥入怀。
“你的愿望是什么？”
像是女人在自己耳边的轻声低语，又像是来自于脑海深处的一声回响，黛特分不清一切究竟来源于哪里，在现实与幻境的重叠之中，她似乎看到了一个黑影站在自己的床边。那些要打开自己脑袋的屠夫来了吗？恐惧感让黛特开始歇斯底里地挣扎嘶吼，她不能就这样彻底绝望，那个无辜的孩子还等着她去保护。
霍莱彻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看那个显然已经彻底失去理智的女人独自在病床上挣扎着，仿佛在对抗什么看不见的猛兽。
在看到女人的那一刻，霍莱彻就知道自己找错了人，如果眼前这个被拘束带死死捆住的女人都能够偷走伊杰的钱袋的话，恶魔觉得自己也是时候考虑让别人来做国王了。这个疯女人的气息和偷走伊杰钱包的家伙的味道实在是太相似了，恶魔猜她们或许是姐妹。果然不幸就像某种传染迅速的瘟疫，亲近的人总是会不约而同地开始倒霉，掌管厄运的神明似乎最钟爱那些互相有着爱意的人。
找错了人也能给霍莱彻带来一些出乎意料的惊喜，这是个有可能达成交易的女人，能撞上别人的厄运对恶魔来说就是一种好运。
“冷静下来，女士，我没有恶意，”霍莱彻很怀疑对方是不是能听得懂自己说的话，他更喜欢和那些明白现在在发生些什么的人打交道，看着他们清醒地被绝望所笼罩是恶魔难得的乐趣之一，“我是个商人，需要的只是您的灵魂，您看，过不了多久您就再也用不上它了。”
显然，对方并没有听到霍莱彻极具说服力的劝告，女人仍然在尖叫和挣扎，仿佛置身于地狱烈火之中的死灵。霍莱彻叹了口气，他很少见到任何人类有这样旺盛的精力来挣扎和对抗。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一切的原因，被紧紧缚在床上的女人是一个孕妇。母性还真是最能唤醒人类求生欲的东西，恶魔微笑起来，又一次开口：“我能救您，也能救您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