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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伊杰一定要走上那条连乔希自己都看不到未来的道路的话，她必须要保证他的身边有足够可信的人让他不会坠入深渊。
从小到大都没有接触过权术的伊杰在贵族之中几乎没有心腹，而真正忠于皇室的那些人，又被凯尔西清理得不剩下多少了。这样一来值得信任的人就只剩下了这位与伊杰在王城之外结识的魔法师，和那位或许不久之后就会称为伊杰妻子的女孩。乔希知道自己把弟弟的未来托付给别人的做法是软弱的，但她找不到别的办法。就算是最理智的女性，也很难在面对自己的爱人时保证自己毫不偏斜，在值得信任的两个人之中，乔希不认为莫琳能够清醒地帮助伊杰。
而眼前的男人是伊杰的影子，唯有他，能够站在乔希甚至看不到的地方。
“我宣誓过要终生效忠于陛下了，”霍莱彻注视着乔希的侧脸，等着她坦白地说出自己的意图，“如果在接下来的道路之上有什么阻碍，我保证，我会是他最忠实的执行者。”
“您只想做一位执行者吗？”昏暗的月光之下，乔希的脸庞深埋在阴影之中，“那么如果陛下的决定是错误的，您该怎么做呢？”
“我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去质疑陛下的，如果他下达了命令，我就应当去执行。”
“这就是我现在要和您讨论的话题了，”乔希转过了身，神色坦然，“我希望您能够赶在伊杰之前对局势有一个清醒的判断……并且在必要的时候，引导他做出正确的决定。”
轻易信任恶魔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对现状的无能为力会促使人拼命想要寻求解决的办法，在这样的时候会挑选错误的合作对象，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霍莱彻自然不会自作多情地告诉乔希事情的真相，但他藏不住自己的好奇，他很期待，这位因自己的弟弟而紧张不已的姐姐，究竟会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多久？
“您的意思是……要我操控他的决策吗？”
“不，当然不，这样的念头不管是由您提出还是由我提出，都绝对是不合适的，”乔希忙不迭地摇头，否认了这样的说法，“但如果是恰当的引导，以某种满怀善意的方式出现的话，恐怕就不会有人质疑这件事的合理性了。”
“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霍莱彻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请您放心吧，我会保证他远离那些黑暗的道路的。”
毕竟年轻国王旅途的终点就是一个黑暗的深渊，没有人能够拒绝自己命定的结局，就算是诞生于光明之中的圣人也不例外，而在这之前的道路究竟是被阳光笼罩，还是布满荆棘和坟墓，就显得一点也不重要了。
“您是可信的人，这一点毫无疑问，我将希望寄托与您的身上，只希望伊杰不会不会被权力的泥沼所吞噬，”乔希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外套，在柔软昂贵的布料上，她恍惚间嗅到了暗藏在泥土深处的树根那样被阴暗所笼罩的深沉香气，“在伴随于他身侧的时候，请您时刻牢记今天您对我做出的承诺，这只是一个想要保护弟弟却又无能为力的姐姐，向您提出的一点卑微的祈求而已。”
“即便您不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也一样会做这件事的，您知道的，我不仅仅只是辅佐伊杰的魔法师，我还曾是他的挚友。我和您一样关心他，希望他不被黑暗所侵蚀，”猎物已经被蛛网缠身，霍莱彻摆出了一副真诚的样子，借此来获得更多来自于这位公主殿下的信任，“但您还应该相信伊杰，他是我见过的，拥有最为坚定的信念的人了。您应该相信，就算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他的那颗纯净无暇的心灵，也不会被轻易玷污。”
乔希低垂下眼，只觉得自己正在被黑暗所包裹，她咬着唇，点了点头。
在远离花园的宫殿之中，悠扬的乐声响彻了整个华贵的大厅。
被伊杰揽着的莫琳没法将自己的视线从那双湛蓝的眼眸之上挪开，她已经很久没有见伊杰笑过了，他的眼瞳里几乎没有了任何情绪，看上去就像是引人恐惧的深海一般。她没法摆脱自己心底的自责和懊悔，虽然她也明白，伊杰总有一天必须得变成眼前的样子才行。脚步交错之间她想起了那些和海洋，和人鱼有关的童话故事。爱慕人类的小人鱼献祭了自己的声音，换来人类的双腿与王子在宫殿之中共舞，故事的结局里她没有得到爱情，连生命也一并失去了。
莫琳绝不会允许自己有这样悲哀的结局，她向来对这样的故事嗤之以鼻，人鱼以人类的心脏为食，又佐以他们卑微的爱意，无论发生什么，献祭生命的那一方，都不该会是人鱼才对。
但现在呢？她爱着伊杰，可伊杰爱她吗？她又是牺牲了什么，才换得了那场隐秘的战争之中的胜利，换来了这个夜晚，与国王共舞的机会？
那或许是比美妙的歌喉，要珍贵得多的东西。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踮起脚尖转了个圈，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拉远，又猛然间贴近，莫琳盯着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干巴巴地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可是很久没有见面了，我还以为殿下……不，现在要叫陛下的您，已经忘了我。”
“你今晚很美，莫琳，”虽然嘴里说着赞美的言辞，可伊杰平静的表情却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话里究竟有几分说得上是真心。
“就这些？”
莫琳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对方说些什么，但肯定不只是这样一句言不由衷的赞美。哪怕是板着脸告诉她未来的计划也好，他应该再说些什么，但眼下伊杰的态度，却让莫琳觉得有些太过疏离了。
她好像变成了伊杰在舞会上偶遇的陌生女孩一般，一舞结束，两人的生命就不再会有重合。
伊杰仍然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他终于又一次开口：“我……很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