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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闯入您的房间时，时间正好是午夜，您为什么没有被袭击？”
“谁知道呢？我的运气一向很好，好到这样的时候我恰好还醒着。”
“这是个穷凶极恶的渎神之人，而您似乎并不像是擅长搏斗的战士，您是如何制服并且杀死他的？”
“是我杀了他，”靠在屋子一角望着这边的伊杰不满地开口替霍莱彻回答了护卫队长喋喋不休的询问，“我还以为我们的英勇行为应该得到嘉奖。”
叫来护卫队的伊杰原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麻烦，昨晚闯进霍莱彻房间的疯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罪人，不管在帝国的哪个城市都是如此。然而那个看上去正直严谨的护卫队长从来到这里开始就把处理尸体的工作扔给了下属，一心一意地盘问起身为受害人的霍莱彻。魔法师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样不公正的待遇而流露出愤懑，反而一如既往地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流畅地作答。倒是伊杰弄不明白护卫队长这么做的原因，他们可没有犯任何罪，绝不该像一个犯人一样被盘问个不停。
清晨的阳光照进拉开了窗帘的房间，地板上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在尸体原来倒下的地方聚集起来如同一大片被打翻的染料。护卫队长是个留了小胡子的中年男人，锃亮的肩甲在阳光之下映出刺眼的光芒。不说话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认为这毫无疑问是个可靠的人，他站立行走的姿态，躬身行礼的动作，无一不透露出身为帝国士兵的英武和骄傲。然而在听了他没完没了的问话之后，伊杰已经完全丧失了对他的好感。对方似乎也很清楚自己有多让人不快，他冲着伊杰笑了笑，和善的神情像是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当然，我们不会忽视你们为这座城市，乃至于整个帝国所作出的贡献。然而事情的真相也很重要，我们有必要了解这件事的所有细节，即便这世间的一切其实都在女神的注视之下。”
“在告诉你们所有的事情之前，你们能使用帝国的语言吗？”伊杰被对方晦涩难懂的古语弄得越发焦躁，大陆上没人不会这种语言，只是它太生涩，所以没人喜欢使用，一直自顾自地用着奇怪的语言回应自己的男人恐怕只能用无礼和粗鲁来形容了。
“抱歉，但在加特兰城，只有粗鄙的下等人才会使用其它的语言。”侍卫长带着谦和笑容说出的话语似乎带了很多不能直白说出口的意思。
“我很好奇你们会怎样处置这位不规矩的先生，您知道的，就算他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但他曾经仍是一个犯下重罪的杀人犯。”明明应该为被盘问而烦躁的霍莱彻反而对这个话题有着莫名地热情，在伊杰被侍卫长弄得怒火中烧之前，他抢先开了口，“我们都希望能看到一个妥善的处置。”
“他会被带到中心广场处以火刑，只有火焰才能净化他的罪恶，”男人胸前的一个吊坠摇晃之间映出的光晃花了伊杰的眼睛，“我猜没人会对这样的事情有异议吧。”
“我想这样再好不过了。”霍莱彻打了个哈欠，露出无可指摘的微笑。
“可是他已经死了，没有必要再处以火刑吧。”伊杰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两人，弄不明白这样愚蠢的决定是怎么被一致同意的。
“好了伊杰，我们该听这位先生的。”霍莱彻摆了摆手，阻止伊杰再提出更多的异议。
得到满意答复的护卫队长向着霍莱彻鞠了一躬，示意自己的手下打扫干净屋子离开。在伊杰疑惑的目光之下，男人将一袋子金币交给了霍莱彻，脱帽向他致意随后转身走出屋子关上了门。真正做起事来的护卫队其实也毫不含糊，就连屋子里的那片血迹也被他们清理得一干二净。一切又回到了从来没有人造访过的样子。霍莱彻掂了掂钱袋的重量，随手将它扔给了伊杰：“拿去吧，这是对你英勇的嘉奖。”
拿着那袋金币，伊杰只觉得手心轻飘飘的。
“他们……”小勇者隐隐约约觉得不久之前的对话之中隐含了什么没有放在明面上的东西，那个圆滑世故的护卫队长很清楚，霍莱彻也完全明白，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搞懂，“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每天都把伊杰的天真挂在嘴边的霍莱彻对伊杰的疑惑毫不意外。
什么都没有见过的少年自然会毫不犹豫地认为信仰就是信仰，惩处罪恶就是惩处罪恶。然而人类是奇妙的生物，他们擅长把所有东西弄得和它们看起来的样子并不相像。事情总有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那一面，那双总是沐浴在光明之中的眼睛，往往看不清万物的全貌。
“那个没完没了问话的家伙想找出我的破绽，这样他就能威胁我，只要我不说出真相，不砸他的场子，咱们就相安无事，”恶魔饶有兴致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一桩神明庇佑的城市之中肮脏的勾当，“你拿到的金币也完全是为了封住咱们的口。”
“真相？”
“明天要被处刑的人不是被我们杀死的，他或许是被英勇的护卫队长或是城主捉住的，但绝对和我们没有关系。然后这家伙就会被冠上和神有关的所有罪名，在所有人的欢呼之中被推上火刑架。没人在乎他曾经做过什么，甚至没人在乎他是不是活着，这是神的城市之中的污点，罪恶本身是没有意义的，只有在它被消灭的那一刻，人们才将它赋予了意义。”霍莱彻耐心地向伊杰解释着，觉得自己像是一位循循善诱的老师，可惜教授的东西一点也不令人愉快，至少是不让他的学生感到愉快。
“可……”伊杰睁大了眼，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为了神做的事情都是崇高的，任何事情，”恶魔被伊杰的表情逗笑了，“或许我们该去看看明天的处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