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琳，”伊杰一边抽出自己那把原本要用来斩杀恶魔，到头来却沾染了许多人类鲜血的银剑，一边注视着多琳，缓慢地开口，“你知道你被抛弃了，不是吗？”
即便到了这样的时候，也还是要讽刺自己吗？多琳的眼眶微微泛红，开口的声音却带着满满的愤恨：“早在父亲死的那天起，我就已经被抛弃了，你也是抛弃我的人之一！我总是被不同的人当做可以被随意丢弃的对象，你们没有一个人想过我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当你不再依靠任何人的时候，自然就不会被抛弃了，”从容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搭在椅背上，伊杰甚至动作优雅地挽起了自己的衬衫衣袖，这才拿起了自己的长剑。在拿起长剑的那一刻，那双湛蓝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些许过去的神色，那是只属于战士的斗志，“你从来都没有掌握过自己的命运，即便今天站在我的面前，你也不是出于自己的愿望。就像是……”
多琳咬紧了唇，仿佛要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一般，还没等伊杰止住话头，就莽撞地冲了上去。
“就像是曾经的我一样。”
剑刃相撞的声音尖锐刺耳，上一秒还在说着话的伊杰，下一秒就轻巧地躲开了多琳的袭击，举起长剑化解了她的力道。一击落空的多琳甚至不等自己站稳就又一次冲了上去，她的攻击方式毫无技巧可言，只是一味地用上全身的力气进攻而已。然而身为女性的多琳在力量上并不占优，所以到头来，她始终没有带给伊杰任何的威胁。
可对她而言重要的只是进攻本身而已，她要拼尽自己所能试图击中伊杰，就好像眼前的少年只是假象，只要用剑刃刺破这张面具，曾经那个温暖的少年，就会回到她身边一般。
“你没有资格说曾经的伊杰，”想起过去，多琳的声音染上了凄然的沙哑，“他已经不在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怪物而已。”
“脚步不稳，握剑的方式也一塌糊涂，你这样恐怕永远都没法击中我，”伊杰说着那些深藏在多琳记忆里，用来教导她的话语，然后又忽然话头一转，用冰冷的眼神和残酷的言语告诉她，过去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你期盼着过去的那个我吗？所以你才不肯从过去的回忆里走出来？我们每个人都要活下去，而总是固执地坚持着过去的样子，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
“不用你管……我愿意……”
我愿意为了那些回忆就这样死去。
多琳回忆着自己过去学习过的剑术，然而回忆却如同藤蔓一般缠绕着她的思绪，让她想起，过去的自己，所学的每一招几乎都是为了和伊杰多待上片刻。她的一生似乎总是在为了伊杰而活，儿时的她希望自己能为了伊杰而变得更好，而现在的她，却为了毁灭伊杰，而毁掉了自己。
既然这样的话，多琳觉得，到头来自己死在伊杰的剑下，似乎也就不是什么太出乎意料的结局了。
在最初短暂的退让过后，伊杰便不再只是拘泥于防守，而是开始了反击。几下干脆利落的重击让多琳的手腕都在发麻，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忽然意识到过去的她从未见过伊杰全力以赴的样子，对待她的时候，少年总是温柔而忍让的。然而多琳的剑术和伊杰从来都不在同一个境界之上，他的反应快得过了头，就好像这份技艺在练习之初，为的就不是和人类战斗，而是要和什么远超人类之上的存在周旋一般。
她从来都没有赢过伊杰，一次也没有。
即便在这场她自顾自挑起的决斗之中，她也没有半点的胜算。
手中的长剑被一次进攻挑得脱手，又远远地落到书房的另一头，多琳踉跄着坐倒在地，抬头时，伊杰已经用剑指向了她的喉咙。和狼狈不堪的多琳相比，伊杰的气息平稳，就连洁白的衬衫也不带半点皱褶。少年身上透露出的威严让人短暂地忘记了他的年龄，他是弗洛塞帝国唯一的国王，整片大陆的人都该对他俯首称臣。
“这是决斗，伊杰，”多琳咳了几声，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里有令人反胃的腥甜气息，然而战败之人也应有自己的尊严，她抬头看着伊杰的眼睛，露出了不甘的笑容，“我们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所以杀了我吧。”
“我是国王，所以这件事，是我说了算，我不把它看作是一场决斗。卡维尔家族一直以来都对皇室忠心耿耿，侯爵也一定不希望你就这样死去。重新效忠于帝国，多琳，我会把卡维尔家族的爵位与封地还给你，”伊杰的语气让人觉得不容置疑，“让所有人都知道弗尼瓦尔家族在和莱曼帝国串通，皇室会下令征讨他们，而你和你的家族，将得到保全。”
多琳盯着伊杰看了很久，然后长叹一口气，闭上了眼：“陛下，您是在要我背叛我的盟友。”
“你不该和这样的人结盟，背叛不会发生在一件错误的事情上。”
“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卡诺克向我伸出了手，陛下，”多琳不知道自己在坚持着什么，但她不愿意接受伊杰的条件，即便她要庇护的，是一个把她当做弃子的男人，“所以我绝不会背弃他，不论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那把属于伊杰的长剑，就刺穿了她的胸膛。
多琳从未想过死亡的感觉是这样的冰冷，鲜血从伤口之中涌出，带走了她全部的体温。视野开始摇晃，剧痛撕裂了一切的感知，而伊杰只是又拔出了长剑，就好像自己刚刚所做的事情，本就再普通不过一般。
“你不是一点没变，多琳，”在眼前的一切陷入永恒的黑暗之前，伊杰最后的声音似乎带着一声冷笑，传入了她的耳中，“你变得更天真了，而天真的人，大多活不长。”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