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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杰捡回那条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的丝带时，菲米娅已经坐了起来，尖利的石子划破了她的手掌，火辣辣的痛感让人倒吸一口凉气。伊杰握住她的手用那条丝带在伤口上缠了几圈，又打了一个笨拙的结，仿佛对自己的处理方式感到不满意一般，他皱着眉打量了一阵这个粗陋的包扎方式，叹了口气开口道歉：“抱歉，我并不明白怎样处理伤口，请尽快回去找医生包扎吧，虽然看起来不算很严重，但也请好好处理它。”
菲米娅站起身紧紧握着那条缠在自己掌心的丝带，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小声地开口：“谢谢您。”
“不必道谢，”伊杰摆了摆手，戴上了兜帽，“我得走了，希望以后还能见面。”
柔滑的丝带如同温润的泉水一般安抚着伤口的疼痛，恍惚之间菲米娅望着那个披着斗篷远去的背影，不自觉地站在原地笑了起来。
而在花园的另一边，另一个看到这个背影的人却不由得驻足，皱起了眉。
被笼罩在斗篷里的身影透露不出半点能让人判断他身份的信息，然而落在那双锐利的眼睛里，这样的身影看起来却异常地熟悉。凯尔西·弗洛塞皱紧了眉盯着那个身影穿过花园，直到他最终隐没在葱茏的灌木和花朵枝叶之间，她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霍莱彻在追一个人。
人鱼是一种狡猾的生物，他们很擅长玩一些肮脏的小把戏，搅乱你布下的棋局。平日里看起来乖巧温和的女孩耍起心眼来的能力足以让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恶魔都感到惊叹，但也到此为止了，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霍莱彻一边暗自咒骂着人鱼，一边越过人群向前跑去。这条长了腿的蠢鱼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些什么？真是可笑，她不知道自己在面对着怎样的对手，也不知道自己在挑战什么样可怕的存在。
这样说起来会让人觉得有些丢人，但事实是，恶魔终究还是低估了人鱼的能力。
人群忽然莫名其妙躁动起来的那一刻，霍莱彻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空气里有波动着的能量，而能量的源头……来自于不远处那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浅栗色长发的少女。还没来得及弄清人鱼想要做什么，人群就开始按照某种古怪的规则涌动起来，即便是恶魔，在不想吸引人注意力的前提下想要不被人潮带着走也是一件困难的事。他猛地回过头想要找到伊杰的位置，却只见到莫琳那张精致却欠揍的脸上露出的笑容。
好吧，干得漂亮，霍莱彻挑了挑眉，原来自己也会被人摆了一道。
天知道人鱼把伊杰弄到哪里去了，在利用人类这件事上，人鱼确实要聪明一些。一点小小的扰乱就能让人陷入恍惚，以至于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用人群来制造混乱把恶魔远远地挡住实在是一个不错的计划。是时候让人鱼知道究竟是谁在掌控大局了，恶魔深吸一口气，顶着人群涌来的方向向着莫琳追了过去。
显然这就是莫琳想要的，把恶魔引开，这样，她的计划就能购买继续。霍莱彻不介意跟着莫琳的计划走，他好奇人鱼想要做什么，也接受她的挑战——毫无疑问，他会是那个获胜的人。
到现在，他已经追着莫琳跑了三条街了。
越往后，莫琳能操纵的人群就越少，她始终没有放弃让路人制造一些小意外来干扰恶魔追上自己，像是搬运工猛然间失手向他倒过来的污水或是突然跌倒在地的贵族小姐。这不是什么新奇的把戏，霍莱彻绕过了所有的“意外”，然而即便在陆地上，人鱼仍然灵巧得如同水中的银鱼。有羽翼漆黑的乌鸦盘旋了几圈扑打着翅膀跟随在霍莱彻身边，而与此同时，莫琳也拐进了一个小巷。他慢下步子来，看乌鸦落在自己肩头然后溃散成一团黑雾。人鱼咬着唇回头看他，脸上满是不甘与愤懑。
“好了，莫琳小姐，随便打乱人的计划是一件令人反感的事情，”霍莱彻停在了一个离人鱼不远不近的距离，“你已经给我带来足够多的麻烦了，所以不如就这么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追逐，顺便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是你干扰了我的计划，”人鱼看上去也气呼呼的，“如果不是你插手，伊杰已经见到他的母亲了。”
“真遗憾啊，我以为在这样糟糕的情况之下，我们能变成盟友。”霍莱彻叹了口气，感叹自己早该想到人鱼根本不可能做什么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们都知道这还不是时候，不是吗？凯尔西是个卑鄙阴险的女人，就算对自己的儿子也不会有半点手软。这个时候让伊杰和他的母亲见面，不会有任何的好事发生。”
“只是对你而言不会有好事发生吧。”莫琳冷笑了一声，没有分毫退让的意思。
“抱歉？”霍莱彻一副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的样子。
“我们都很清楚的吧，”莫琳掸了掸自己裙角的皱褶，抬头和恶魔对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坚定的神色，“我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一样的，不是吗？”
“我们都是为了辅佐那位年轻的王子殿下登上王位，我看不出这一切有任何的不同。”小巷的阴影之中恶魔仍然微笑着，无光的地方似乎总有什么东西喜欢旺盛地生长，却永远不会将枝叶延伸到阳光之下。
“维护弗洛塞帝国统治的代价是国王的灵魂，你只是想要替他料理好一切，然后让他登上王位，几年之后取走交易的报酬，”莫琳眼里的光芒已经快要接近于憎恨了，仿佛所爱之人将会受到的伤害已经被放在了她的眼前，“帝国的国王大多是短命的，但我相信并不会每一个都是这样。”
“想要让我们的小勇者自己夺回他的王位，让他足够成熟，直到能够和我抗衡？”霍莱彻咧嘴笑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恶意，“不错的想法啊，莫琳小姐，我得说这是个大胆的计划，而且……毫无胜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