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派克困惑地转头看了看海勒，而少女只是长叹一口气，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向前走去。
越是向前走去，斯派克就越发觉得古怪，有仆人不停地在房间里进进出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安的神色。海勒拦住了一位侍女，小姑娘惊慌地看了看她，这才仓促地行礼：“抱歉，小姐，我刚刚没有看到您……我失礼了。”
海勒摆了摆手，止住了侍女的道歉：“布兰登他怎么样了？”
“少爷他……完全没有好转，医生也来过了，但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侍女忧心忡忡地说着，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海勒的脸色，“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你去忙吧，”海勒漂亮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可她说话的声音却不像往日那样轻快，“小心些，别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女孩犹豫着点了点头，回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叫住了海勒。
“小姐……”
“怎么了？”
“少爷的情绪……有些不稳定，”女孩似乎在努力地斟酌着措辞，“请您也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了。”
撂下这样的一句话，海勒转身带着越发困惑的斯派克，朝着混乱的房间走去。
“都出去吧，”推开门，海勒扫了一眼在里面的所有人，温柔地轻声开口，“这里交给我就好。”
海勒的声音不大，然而屋子里没有一个人敢忽视她的话语，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互相看了看对方，然后朝着海勒欠身，离开了房间。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三个人，斯派克这才看到了布兰登现在的样子。许久不见，自己的这位兄长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他整个人都瑟缩在床铺的一角，惊恐的样子就好像亲眼目睹过了什么骇人的怪物一般。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布兰登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恐惧吞噬了他的神志，让他惊恐地想要避开一切靠近他的东西。他看上去似乎认不出任何人，斯派克和他对视的时候，只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现在，斯派克似乎有些理解，海勒所说的“灾难”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了。
屋子里的人散去之后，布兰登似乎安静了下来，他蜷缩在角落里用畏惧的眼神看着站在那里的海勒和斯派克。虽然不久之前还说着“布兰登那样的家伙吃多大的亏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可看到布兰登现在的样子时，海勒的眼中还是流露出了悲伤的神色。她放轻了动作靠了过去，小心地坐在了床边，在布兰登躲闪开之前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温暖而柔软，布兰登没有再粗暴地挣开她。
“你是安全的，布兰登，”海勒放轻了声音，试图去安慰他，让他从可怖的回忆之中苏醒过来，“没有什么会伤害你，你已经回家了。”
布兰登迷茫的眼神仿佛无法理解海勒在说什么一般，他模模糊糊地开了口，却也只能吐出几个意味不明的词汇。
野兽，黑暗，恶魔。
喃喃自语地重复了几遍之后，布兰登的声音低了下去，到最后，他低声重复的话语里，只剩下了“恶魔”这个不祥的词。
“等到他醒过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估计会恨不得去自杀，”海勒干笑了一声，却连自己都没能逗笑，她站起了身，示意斯派克和她一起到角落去交谈，“不过现在看来，他恐怕永远都只能是这个样子了。”
“发生了什么？”斯派克皱眉看着自己看上去神志不清的兄长，“他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今天一早，有人发现了在游荡着的他，就把他送回了家族，”海勒说着，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堪回忆的事情一般，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当时我几乎不敢认他，他的样子……很糟糕。接他回来之后他不让任何人靠近他，就连我也一样。仆人们花了很大力气才让他安静地待在床上。医生说他没有任何疾病的征兆，所以我们都猜这大概是黑魔法的作用。这样一来就更麻烦了，家族似乎没有招惹过任何一位魔法师，而要找到一位能够解除这样的黑魔法的魔法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魔法师吗？斯派克回想起自己确实是认识一位魔法师的，只是……
只是那位魔法师所代表的，恰好就是皇室的利益。
想起霍莱彻，斯派克的内心忽然被深深的愧疚感所充斥，如果有朝一日要和这样的人为敌的话，他不知道自己前几日里勉强建立起来的友谊算是什么。过去的他甚至怀疑过霍莱彻是个贪图眼前利益的卑鄙之人，可现在看来，背信弃义的人，反而是他。
“如果他一直这样下去的话，我们的计划就要被耽搁太多了，更何况没有人有把握能够治好他。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找一个合适的人来做他原本要做的事情，”海勒咬了咬唇，“我……原本要做他的未婚妻的，虽然我并没有多喜欢他，可是他现在变成了这样，我……我没有办法不难过。”
当然，海勒是有难过的理由的，斯派克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很快就意识到对方刚才的话语里夹带了什么样的东西：“未婚妻？”
“我们未来要做的事情，必须是万无一失的，所以家族的继承人要有一个可靠的妻子，我很高兴在父亲眼里，我是可靠的，”海勒垂下了眼，“现在家族的继承人换做了你，我将来自然也要成为你的未婚妻，怎么？对于你来说这件事很难接受吗？”
“不，没，没有的事，”斯派克结结巴巴地否认着，后退了半步，“我只是……没有想到而已。”
在过去短暂的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全都是斯派克一生从来没有想过的。
“我很抱歉一定要你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我们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就是完全属于家族的。”
被海勒的眼睛注视着，斯派克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也忘记了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他听到她在自己的耳边低语，她温暖的指尖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面颊，她柔软的唇瓣贴了上来，那是一个如同梦境一般的轻吻，斯派克觉得有柔韧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四肢，将他拖拽进了漆黑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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