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杰还在注视着霍莱彻消失的窗口，沉思他所留下的那句话饱含着的深意时，提着灯的侍女已经推门而入。王城之中的大多数人都或远或近地见过王子殿下，知道他的样子，然而真正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又是另一回事了。年轻的侍女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她愣了很久，才终于反应过来一般慌忙地行礼：“抱歉，殿下……我没想到您会在这里，我不是有意要打扰您的。”
伊杰飘远的思绪因为女孩的话语这才回到现实，他叹口气看了看抖作一团的侍女，暗自质疑自己真的和她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一样可怕吗？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头棕红色的长发带着小小的弧度披散在肩头，满是惊慌的眼睛是柔软的云层一般的灰色。只有年轻的新人才会被安排在深夜还得来回巡视，入夜的宫殿很冷，阳光透不进的长廊如同一个随处都潜伏着可怕妖魔的迷宫。让这样娇弱的女孩做这么糟糕的差事实在是一件让人难以认同的事情，然而这就是规矩，宫廷里充斥着形色各异的古怪规矩。伊杰打量了她一阵，年轻的侍女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却只敢一直低着头，脑海里被涌现出来的乱七八糟的念头给完全填满。寂静的时间漫长得不像话，像是过了很久，伊杰才终于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希伯，”她的心一沉，被这位高贵的殿下问起名字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毕竟好事大多数时候都不会降临在自己头上，“玛拉·希伯。”
“好了，希伯小姐，没必要这么害怕，你什么也没有做错，”伊杰尽量放缓了语调，希望这样能让看起来受了不少惊吓的小姑娘得到一点安慰，“是我偷偷跑回来的，实际上我的行为或许还给你添了麻烦，所以你可不是该道歉的那个人。” 玛拉曾经不止一次听说过王子殿下的名声。
人们说他是皇室里最为和善可亲的人，没有人不会因为他的笑容而感到愉快自在。他从不严厉地斥责仆人，即便是对待身份卑下的侍女也仍然彬彬有礼。和那些总是对身边漂亮的女孩起坏心的贵族子弟完全不同，他的自律几乎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女孩们总是会满怀憧憬地谈论起他，而侍卫们也都坚信殿下会是弗洛塞帝国前所未有的一位贤明的君王。这样的传言玛拉无法辨明真假，她也不过只是远远地在花园之中见到过伊杰。然而此时此刻，殿下令人心神安宁的笑容却是货真价实的。
“殿下……”无礼地推开王子殿下房间门的自己还能得到这样的宽容让玛拉感到无所适从，她局促地攥着自己的衣角，感到自己的手心在出汗，“我……”
“快去做你该做的事吧，深夜的宫殿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我不能让你再因为我耽搁更多的时间了。”伊杰的态度仍然随和温柔，“现在也到了我该休息的时候了。”
得到了命令的女孩提着灯欠了欠身，快步离开了伊杰的房间。处理完这个小插曲的伊杰松了口气，又忽然被窗外灌进来的冷风吹得一哆嗦，走过去正准备拉上窗帘，他却又因为窗台上的那个花瓶陷入了沉思。最近给自己提出建议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强调宫廷究竟是个多么危机四伏的地方，霍莱彻是这样，乔希也是这样。伊杰相信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比自己阅历丰富，因此有资格给出这样的劝告，但他也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这里有不少心怀善念的人。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相？伊杰没法做下定论。
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他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复杂至极的，然而这世上真的有什么事物会既阴暗邪恶，又善良亲近吗？
还是说这世上的大多数事物，实则都是明亮又漆黑的？
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莫琳还没有睡下，人鱼并不需要人类那样漫长的睡眠，也不认为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她知道门外的人是谁，也听得出敲门声之中隐含着的怒气与焦躁，但不知为何，她感到些许的愉快。为此她特意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将手中的书页又翻过去一面，等到对方又一次不耐烦地敲门之后，她才慢悠悠地起身，打开了房门。
“恶魔先生，我猜你应该很清楚半夜造访女孩的房间是一件多不体面的事情吧，”莫琳斜倚在门框上，轻笑着调侃门外看上去根本没有心情开玩笑的霍莱彻，“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坚持做一位行为良好的绅士呢。”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伊杰回到王城了。”霍莱彻看了看一身洁白睡袍的人鱼，丝毫没有打扰了别人的自觉。他现在正因为计划被打乱而怒火中烧，没心情玩什么绅士的把戏，不出手拧断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脖子对他来说已经是自己自制力的最大体现了，天知道为什么这只人鱼从进入帝都之后就变得格外讨厌了起来，处处与自己作对不说，还挖空心思弄出一些让身为恶魔的自己都觉得出乎意料的举动。在人类脑海里人鱼似乎是一种美丽而聪慧的生物，然而现在霍莱彻对于这个种族的印象正在迅速地恶化。这世上没有什么生物比人鱼要更可恶了，他们看起来空空如也的脑袋里究竟是怎么装下这么多该死的主意的？
“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你知道的，他可是帝国的王子。”莫琳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得了吧，你知道他会做些什么，这就是你想要的。但你知道你把他置于多危险的境地了吗？他遇上了莱斯莉，又差点被暗杀了。”霍莱彻刻意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莫琳头上，或许这样能让这个小姑娘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你对待自己小情人的态度可真是古怪。”
“他会安然无恙的，他总会这样。”莫琳悠闲地轻笑着，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