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衣的霍莱彻仍然优雅如昔地微笑着，然而他的影子被烛火拉得很长，以至于遮盖住了图书馆的大多数书架。魔法师的眼瞳深处似乎亮着暗紫色的光芒，斯派克睁大了眼，一时之间连惊呼和逃跑都完全忘记了。
“你给我添了麻烦，公爵大人，”目光扫过桌面上摊开的，霍莱彻似乎面带遗憾地叹了口气，然后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了他的头顶，“我在那个全是死人的庄园里单单留下你一个人可不是为了这个。”
斯派克张了张嘴，只觉得自己还有很多话想要问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想知道对方留在这个国家的目的是什么，想知道他活了多久，又究竟强大到了什么地步。他想知道这个帝国之中究竟暗藏着怎样的秘密，又或者说，整个帝国的建立本身，其实就是一个阴谋？
当然，还有那个答案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的问题。
这位名为霍莱彻的魔法师，真的是人类吗？
然而所有的问题都来不及问出口了，斯派克觉得仿佛有什么锋利尖锐的东西从霍莱彻的指尖刺穿了他的头皮，再窜进了他的脑中。那些和真相以及怀疑有关的记忆似乎全都被捕捉，然后尽数抹消了，某种强大到不可抗拒的力量轻易地操控了人类脆弱的头脑，篡改了他的记忆。他抱着自己的脑袋缓慢地倒在了桌边，霍莱彻打量了一番书桌上摊开的那本剧本，冷笑一声，然后随手将它合拢，放回了原来的书架。
早就有不少人提醒过这位年轻的公爵了，他的好奇心，迟早会害死他。
斯派克在清晨的阳光之中睁开眼的时候，恰好看到伊杰正坐在他对面翻看着一本厚重的书籍。
晃了晃脑袋，斯派克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了，只记得昨夜是庆祝国王新婚的宴会。他似乎喝了酒，然后就昏昏沉沉地走到了这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斯派克觉得自己恐怕有些敬业过头了。这世上的所有男人喝醉酒之后都只会在迷迷糊糊之间走回家，而他呢？却是跑到了图书馆睡了一夜？
只希望自己没有做什么难堪的事情才好，揉了揉前额，斯派克看向伊杰，努力用不那么迷糊的声音和伊杰打了招呼：“早安，陛下，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
“您宿醉之后挑选的休息的地方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就算是一向严肃的伊杰也开口调侃了他，“我为我的帝国有您这样优秀的贵族而感到骄傲。”
说着话的伊杰并没有抬头，而是始终翻看着自己手里的书，斯派克见过那本书的封皮，知道那是一本有关于黑魔法的书籍。一想起魔法，斯派克就觉得似乎有什么应该要告诉伊杰的东西，然而沉默着回想了许久，他却始终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有什么要说的。两人之间有了片刻的静默，没过多久，思索无果的斯派克就将话题转开了：“我还以为得过些日子才能再见到您，毕竟新婚的人，没道理还有热情忙于工作。”
“我必须得争分夺秒地工作，您也是一样，普尔曼公爵，帝国要面临的未来就在眼前，没有时间再悠闲下去了，”伊杰喝了一口放在手边的红茶，放下了手中的书，“您最近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斯派克摇了摇头，他原本就对黑魔法一类的事情一无所知，他所能提供的线索，就只限于那个占卜店的古怪女店主，和莫琳要他转达的东西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一想到这里，斯派克只觉得又开始头痛了，他总觉得自己发现过什么东西，什么至关重要的，必须要让伊杰知道的东西。
“我看您或许应该回去休息一下了，”看了看斯派克糟糕的脸色，伊杰轻叹了口气，“毫无头绪的努力是无效的，或许我们都该找些新的方向了。”
是的，伊杰说得没错，迄今为止在有关魔法阵的事情上，所有的线索都是混乱的。他们知道了魔法阵的作用，知道了打开魔法阵的方法，然而这个禁魔的法阵要用来束缚谁？莫琳所提及的霍莱彻又是怎么回事？一想起这些，斯派克就又觉得头疼了，是过去几天里自己在这件事上消耗的精力太多，以至于连自己的头脑都要阻止自己去想这件事了吗？沉默了片刻，斯派克站起了身，决定如伊杰所说的那样，回家去休息上一阵子。
“对了，我希望你今晚可以来参加一个宴会，”伊杰指了指桌上的邀请函，“那是沃格特公爵举办的宴会，来帝都这么久，你还几乎没有涉足过帝都的交际圈。”
“沃格特……不是伯爵吗？”
斯派克几乎想都没想就开口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了愣。斯派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印象，而伊杰似乎也被他古怪的问题弄得莫名其妙。抬眼打量了一番斯派克，伊杰将视线又放回了书页上：“沃格特家族一直都拥有公爵的爵位，如果有空的话，你也应该更多地了解一些和别的贵族有关的事情，如果在宴会上弄错了别人的爵位，会被当做是挑衅和侮辱。”
“抱歉，”大概自己真的太专注于手头上的事情，以至于连帝都的贵族都认不全了吧，斯派克满含歉意地欠了欠身，走上前去取走了桌上的邀请函，“我会按时到那里的。”
斯派克的身影消失在了被书架围绕起来的狭窄通道里，伊杰看着自己手中的书，然而他的思绪却并不在自己正在阅读的文字上。
伯爵吗？轻轻念出沃格特伯爵这几个字，伊杰也觉得有几分熟悉。这种感觉就好像童年模糊的记忆一般，他能够捕捉到几个简单熟悉的词汇，却再也想不起和这个词汇相关的更多东西。这是什么被藏在了记忆角落里的东西吗？伊杰不知道，然而沃格特家族向来都世袭着公爵的爵位，这是毋庸置疑的。
摇了摇头，伊杰将这些无用的念头从自己的脑海里扫除，低头继续读起了手中的那本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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