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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杰坐在原处等了很久，却不见两人回来。
他相信莫琳，也相信那位魔法师不会是别有用心的恶人。魔法师的斗篷用的是连自己都没有见过的珍贵材料，看上去比丝绸还要轻，轻得像是一阵薄雾。魔法师本人也像是一团黑雾一般飘忽不定，却又强大，五步开外伊杰就能感觉到他无法掩饰的气息。这样的人从自己身上得不到什么特别的好处，可还有一些令人不适的感觉让伊杰觉得困惑，坚定的战士不该怀疑自己的同伴，哪怕对方只是可能成为自己的同伴。信任是相互的，伊杰明白自己得先付出信任。
“您一定是一位即将踏上征程的旅人，”伊杰想自己或许是走神了，以至于不知道这个干枯的妇人是什么时候坐到他眼前的，“那么您会需要我这样的人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
伊杰知道妇人是什么人，总有一些人依靠为他人探知命运来维生，她是女巫。妇人蜷缩在一个破旧的斗篷之下，深绿的布料被洗得褪色，边缘有长期使用留下的毛边。伊杰看见她那双满是皱褶的手，瘦长的骨节上遍布着墨迹一般的深棕色斑痕。他看不见她的脸，却又一次感觉到了某种令人不适的预感。与魔法师带来的感觉不同，女巫给人一种浑浊冰冷的感觉，如同站在积满污水的湖泊边探头向下望去，那些寂静肮脏的水草缓慢地浮出水面，将人紧紧缠绕。
窥探命运是懦夫的行为，伊杰不觉得自己需要这样的东西。
“抱歉，但我并不相信什么命运，不如去找找别人试试吧。”伊杰想了想，又取出一枚银币，拉过妇人的手将银币放到她干枯瘦黄的掌心，“愿好运眷顾于你。”
“好心的先生，我不能白收您的钱，”女巫蜷缩在椅子上的身体颤了颤，从她的喉咙里溢出一阵沙哑的笑声，她的嗓音像是一眼干涸的泉水，“就当是给我这个可怜的女人一点帮助吧。”
“那么请便吧。”伊杰点了点头，再多拒绝或许会伤害她的尊严，他不能做这样的事。
女巫从怀里掏出一副被厚实的黑布包裹的纸牌，她小心地将布匹铺展在覆着油污桌面上，动作流畅地开始洗牌。纸牌翻转之间伊杰看到牌背上深紫色染料为底的巨龙图案，漆黑的巨龙伸展双翼怒吼着吐出赤红的火焰。纸牌被齐整地展开成扇形，女巫的手指顺着划过牌背，终于抬眼看向伊杰。那是一张年老丑陋的脸，还有着一双浑浊的暗绿色眼睛。
“请选三张牌，代表您的现在，过去，和未来。”
战士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伊杰不觉得这样一张薄薄的纸牌可以代表自己的未来，可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帮助，没什么值得挑三拣四的。伊杰没有多想，随意抽了三张牌。女巫从他的手里接过那三张牌，依次牌背朝上放好，再一张一张将它们翻开，露出看似饱含深意的牌面图案。
“这一张，叫愚者，正位，”女巫的手指指着放在最左边的那张牌，牌面的正中是一个身背行囊的旅人，神色愉快，步伐轻盈，从他的脸上人人都能看到一个光明的未来。只是他的脚前是万丈深渊，深蓝的天际有巨龙翱翔，时刻准备吞噬愚蠢之人的尸体。旅人却对眼前的危机却视而不见，他只看见望不到边的广阔天空，还有自己闪耀着光芒的前程，“代表你的过去，意为冒险的开始，盲目自信。”
“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的寓意。”伊杰杵着脑袋盯着纸牌，漫不经心地插嘴。
“这一张是正位的命运之轮，”年轻勇者的目光随着女巫的手指移向下一张牌，那张牌的大多数画面都被一个巨大的轮盘占据，指针指向一些怪异难懂的字符，却与钟表不似。牌的一角立着一条收拢翅翼的黑龙，暗红的眼睛注视着牌面之外的世界，而与它相对的另一角却不是什么天使或是神明，而是一个恶魔。恶魔的黑发里探出象征他身份的角，他暗紫的眸子看向轮盘的指针，“代表你的现在，意为未知的改变。”
“那么这张呢？”伊杰的目光向右看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一抹深暗的色彩。
这不会是什么寓意光明的牌，光看它阴暗的配色就可以得出结论。
牌面的背景是一片深紫色的天空，没有星星，只有一轮血红的新月。一座高塔直指天穹，无数的人类工匠在地面欢呼。不，那不是欢呼，那是惊恐的尖叫。伊杰又看到了龙，一条露出利爪凶猛咆哮着的龙，它悬在半空，坚硬的长尾摧毁了高塔。高塔如同脆弱的水晶一般拦腰折断，攀向高空的塔尖坠落地面。
“它的名字是塔，正位……”
“塔罗牌里唯一的一张正逆位都预示着不详的牌，我还以为女巫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莫琳的声音打断了女巫的解释，她放了一枚银币在女巫的黑布上，抽走了那张叫做塔的纸牌仔细打量。
这女孩或许天生就喜欢打断别人，而且从不在意自己在别人眼里有多无理。才认识莫琳不过几个小时，恶魔就已经对她的傲慢习以为常了。
“我不过是直言自己看到的东西而已，”女巫慢吞吞地收起了自己的纸牌，起身向莫琳行礼致谢后转身离开了酒馆，“愿好运与你相伴，小姐。”
“好运一向与我为伴。”莫琳微笑着轻轻吻了吻那张纸牌的牌背，将它收进怀里。
“真是难得，一心屠龙的勇者也会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吗？”嘴上说着调侃的话，恶魔望着女巫远去的背影却是另外的心思。人类总是杜撰一些不存在的故事，说女巫居住在极北的漆黑森林里，是恶魔的情人。真是见鬼，会有什么人需要这样丑陋的情人？
“只是为她提供一些不多的帮助而已，实际上我并不喜欢什么人在我面前大谈命运，”很快，伊杰的注意力就转移回到他最关心的问题上，“你们的交谈有什么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