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希的生日，正如预期之中的那样到来了。
伊杰如他所想的那样回到了帝都，然而没有什么东西和他回来的时候一样了。他不再是佣兵团里的勇士了，他变回了弗洛塞帝国的王子，或许再也不会踏上旅程了。莫琳和他的关系完全改变了，现在的他也没法说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就连他自己，也变得完全不同了，疑惑和困扰充斥着他的内心，他不止一次险些被自己亲近相信的人杀死，原本用来杀死恶魔的长剑上也沾染了自己曾经最为仰慕的长辈的鲜血。虽然在所有人的保护之下，他看上去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然而只有他知道，在他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死去了。
那个信奉骑士精神，天真到可笑的地步的伊杰，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身为王子的伊杰·弗洛塞身处在权力的漩涡中心，成千上万的阴谋围绕着富丽堂皇的宫廷，挑战恶魔之类的事情已经不再重要了，恶魔就在他身边，每一个人的心底，都隐匿着一个恶毒至极的魔鬼。
站在真正的恶魔面前，伊杰尚且还手握着能够杀死对方的银剑，而在这里，在帝都尤利塔斯，他两手空空，却面对着成千上万想要将他撕碎的恶兽。
从一天前开始，伊杰就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了，他什么都不做，只是没完没了地翻阅各种典籍。如果这些书能告诉他此时此刻应该做些什么的话，他就不会这样苦闷烦恼了，事实是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伊杰心底只有恐惧和悲哀，他不敢打开自己的门，他只能止步不前。在他眼里门外的世界变成了一片燃烧着烈焰的火海，而在这里的他也并不安全，再怎样逃避，也不过只是把自己的死期推迟了不多的时间而已。
身披荣光的年轻骑士已经不在这里了，现在的伊杰，恐怕更像是一个被吓破了胆的普通人。
伊杰觉得糟糕透顶了，他像是一个身患绝症的可怜人一样躲藏在宫殿的角落里等待着自己的内脏从内而外一点一点地腐烂。他知道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真正的自己是从来都不会迷茫的，如果换做是几个月前的自己，恐怕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朝着未知的未来迎上去吧。
“畏惧不前从来不能给你带来胜利，真正的骑士就算是在防守，也必然是为了用短暂的后退来换取激烈进攻的机会。”
曾经的他曾经把这样的话奉为真理，然而现在，说这句话的人都已经死去了。所以这样的真理也并没能带领他取得胜利，不是吗？那位传授给他所有的美德的导师最终还是败了，他败给了死亡。更何况伊杰不是什么骑士，他是君主，如果说骑士是坚盾和利矛的话，国王就是操纵坚盾和利矛的人。根本就不在骑士的规则之中的人，真的应该遵循骑士的美德吗？
伊杰知道自己应该打住了，这是一些危险至极的想法，然而类似的念头总是纠缠着他，让他找不到机会从中解脱。
入夜，帝都的天空绽放出了美妙绝伦的焰火，即便是最为危险最为爆裂的火药也会在人类的驯化之下显现出优美的姿态。深蓝的夜空之中四溢的光芒照亮了每个人期待的脸庞，最挺拔的重瓣菊也绝不会有这样层层叠叠的色彩由内而外依次排开。公主殿下生日的夜晚是从不会有沉寂的时候，焰火散去留下的痕迹并不代表着落寞的散场，越发美妙的光芒填充了夜晚的寂静。斑斓的色彩落入了少年湛蓝的眼眸之中，却照不亮他眼底原本明亮的神采。
马车的车轮滚过帝都平整的地面所发出的声响被焰火和人群的欢呼声完全掩盖了过去，菲米娅小心翼翼地撩开了掩着车窗的布帘，随即因为夜晚璀璨的烟花表演而入了迷，呆呆地注视着天空。
霍莱彻觉得有什么东西来吸引她的注意力也不错，小姑娘从坐上马车的那一秒就开始了无法抑制的紧张，完全不像是一个曾经亲手杀死过不少人的连环杀手。
这个夜晚恐怕是菲米娅人生之中最美丽的夜晚了，她从来没有过这样毫无瑕疵的容颜，当然，一步一步走向必死命运的人类在恶魔眼里当然也是美妙至极的。接受了恶魔条件的菲米娅随即得到了一份慷慨的援助，霍莱彻为女孩抹去了她脸上的所有斑纹，又给她找来了裁缝和化妆师。被打扮了一整天的菲米娅没有不漂亮的道理，和女孩最为相称的丝绸和薄纱装点着她姣好的容貌，无需太多的宝石或是珍珠，女孩自己就是一件绝佳的艺术品。在高大的立身镜前菲米娅摆出一副险些要哭出来的表情，她靠近了镜面，仿佛想要确认镜中的人是不是自己一般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说话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我……我这是……”
“一点小礼物而已，不必那么惊讶。”霍莱彻脱下礼帽，躬身行礼。
“这是……魔法师的力量吗？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她的样子让霍莱彻几乎要误以为她会扑上去死死抱着镜子不放了，灰姑娘被仙女眷顾的时候恐怕也会沉浸在相似的狂喜之中吧，只可惜眼前的小姑娘并不是生活在童话故事里的公主，这样优雅华美的样子，确实到午夜，就会彻底终结了。
恶魔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但对方会不会付出比得到的东西更大的代价，就不是他打算考虑的事情了。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美好的一夜究竟值不值得呢？大概只有菲米娅会知道了吧。
霍莱彻笑了起来，他握住了女孩的右手，俯下身亲吻了她的手背：“您这样美丽的少女可不该只站在镜子前被自己欣赏，我诚恳地邀请您和我一同参加今夜公主殿下的生日宴会，有什么感激的话，还请留到那时候用行动回报给我吧。当然……您会在那里得到一些您一直期盼的东西，我们的王子殿下也会到那里去，所以您或许，能得到和他共舞的机会。”
女孩干净的眼底，仿佛骤然间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一般，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来。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