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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是那种不留退路的人。”严越淡淡地说道。
“是没错，希望你的朋友们也是这样才好。”郭明华眼睛里仍旧噙着微笑。
他手中掌握着太多的秘密，一旦公之于世，所有人都要受到波及。
“还真是卑鄙无耻，不过真可惜，我也会。”严越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是危险，像是隐没着暗流的无波水面，“你很了解我的情报能力。如果你把我们的事情公之于世，那么你身边那些所有参与过相关研究的人都要死。”
郭明华道：“他们早便作好了献出生命的觉悟。”
严越道：“我们同样有对秘密公开的准备。”
“郭叔叔，您或许以为公开了那些秘密会导致大下大哗，但这点儿场子我还是能镇得住的。”
叶繁夏插口说道，他总是能给人一种温暖的安心感。
“政界商界以及军方我们都有那么一些影响力，您唯一的赢面是利用民间舆论。但是非常不幸，我们制造的艺人已经占据了文娱界的半壁江山。群体的想法是非常容易被影响的，尤其是在我们拥有的情绪演算机制的情况下。”
“说是这么说，一旦舆论风暴卷起来，更多的是两败俱伤的结果。”郭明华问：“你真不介意把家族也给推上风口浪尖？郭久做过的许多拿不到明面上的实验你也是有插手的，到时候势必遭到调查以及问责。”
叶繁夏道：“我相信，把人体精械化替代技术的成果公开一下，便可以直接对冲掉所谓的负面影响；顺势与军方展开进一步的合作，则可以从根本上保证大家合法的公民身份以及个人安全。”
郭明华于是沉默了。
他垂下眼，看了看风寄灵仍旧留在他胸膛的刀，曲起手指轻轻叩了叩刀刃：“好吧，算你们占了上风。这柄刀是不是可以抽出来了？”
风寄灵的手腕微微摇动，刀刃向外抽离的同时，伤口又进一步被扩大了不少，显然是有意让他多受一些折磨。
郭明华全无痛苦之色，反倒笑了出来，“这是郭久的身体，你这样对我，难道不感觉很奇怪吗？”
风寄灵脸色暗了一暗，眼中煞气浓郁，转头向严越请示道：“既然就算秘密被公开掉也没关系，那就杀了他好了。”
刀锋上挑，最终点在郭明华的咽喉。
郭明华的目光向旁边转，竟带着几分作壁上观的意思，等待着严越的反应。
严越说：“最好不要，郭久不会同意的，他总是对这个抚养者有一些愚蠢的期待。”
“显而易见，对这种人产生期待是不切实际的。”风寄灵理性地分析道，“杀了他，然后我们给郭先生更多的情感支持。”
“正因为不切实际，所以才被称为愚蠢的期待啊。”严越叹了口气，“到时候不仅失去了对亲情的期待，我们和他之间的情感也会产生裂隙，这只会让他更加痛苦，孤零零地被困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不对，不是一个人的世界……”
他的声线开始颤抖，强行平静了一下呼吸，目光瞬间变得比风寄灵的刀锋还要锐利，点射着寒光把郭明华刺得通透：“你捏造了他的一切，他甚至连自己都没有！”
“唉，还真是小孩子脾气，”郭明华摇了摇头，“能够真正为人类作出贡献，个人的得失很重要吗？更何况，所谓自由意志其实只是个好听的名词，它实际上并不存在，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得失。”
他进一步解释：“先天的基因已经决定了人格的一半，而另一半的发展，即使不由被我制造的环境所决定，也会由其它外来因素形成的环境所决定，没有我的干涉，便会导致更好的结果吗？而你也同样，如果没有我的引导，你是否能够走到今天的这一步？去仔细想一想。”
严越一时间说不出话。
燕陆倚与严渊在一边看得呆若木鸡。郭明华的逻辑真的很强大，连严越都无法反驳，他们更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周山更是瑟瑟发抖，缠到了叶繁夏耳边悄声说：“这不是人类吧，好可怕啊。”
叶繁夏难以回答。
“算了，今天暂且饶你一命。”风寄灵锵地一声收起了刀，“回头我再找个机会动手，不会让郭久知道。”
“哈哈哈哈，”郭明华爽朗而轻蔑地笑了出来，“这位女士，你要知道，我是他的父亲，拥有比他有更高的智力水准。你真的能够把我杀掉？就算侥幸成功，他真的不会知道？”
“不要小瞧我！”风寄灵的杀意几乎能够冻结周遭的空气，“居然把郭久对你的情感用来作活命的筹码，你可真是要脸啊郭明华。”
“这和脸面无关，只是我对于一件除了能够对你带来些许快感之外，对谁都没有好处的事情，作出客观理性的提醒以期避免罢了。”
郭明华一脸淡然地说。
“我可不是个怕死的人，你们使用那个精神控制能力者对我的信息误导让我弄坏了自己的身体，不然的话也不至于换上他的一具。”
他所说的自然是在郭久得知自己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件难得的生物样本之后，让莫黎使用能力迫使他相信，他才是真正意义上拥有稳定体质的“成功作品”，拥有比任何人都要高的实验价值。
风寄灵于是也被他噎得无话可说。
厅子里陷入愤怒不平却又无可奈何的宁静之中，又在片刻之后被取了几件衣服过来的智能侍者打破。
郭明华拿过几片破裂的衣料，擦去自己胸前的血。
由于风寄灵这一刀非常谨慎，没有伤到要害，他也便没有对伤口做什么处理。表面的血污抹去之后，可见伤口已将愈合。
郭明华唇角弯起弧度，显然是对这具躯体的性能感到满意。他站起来，从侍者手里接过了衬衫穿好，随后给严越也丢过去了一件：“衣服穿上吧，冷静一下。”
严越有些僵硬地向后退开了半步，还是差点儿被他丢过来的衣服给蒙了一头。风寄灵伸手接住，帮他披上，然后一不小心扯掉了一颗纽扣。
“还真是狼狈啊。”郭明华感叹，微微抬眼带着些许玩味的笑意地看着风寄灵，“你喜欢郭久，对吗？”
风寄灵眼底闪过短暂的惊诧与慌乱，好在她此时面向的是严越的背后，没有人能看得见。很快又转回身来，已然恢复了冷漠疏离的神情：“你问这种话是出自于什么目的？”
“咦，有趣的反应。”郭明华笑眯眯。
“摊上你这样的父亲，他照旧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这实在不容易，所以我格外感到不平。”风寄灵道，“我们都很喜欢他，你闭嘴吧。”
郭明华继续看着她微笑。
风寄灵心里一阵阵发毛。
“反正不能拿他怎样，还留他在这里干嘛，用来让我们看着生气吗？”她问严越，“什么时候让他滚啊？”
严越被她提醒了一下，想起来就这么僵峙下去除了生更多的气之外好像全无意义。于是便向郭明华道：“把我要的东西给我。资料、数据，实验基地的位置信息，所有参与过相关实验的研究人员名单。”
“这些东西你不应该要。”郭明华道，“首先，郭久拥有不死之身，自始至终又全不知情，我们的实验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生理上的损失以及精神上的负面影响。其次，他的身体拥有极高的科研价值，甚至能够把我们的技术向前推进一个时代，人类就此迎来彻底解决异化问题的福音。”
“福音”二字说出，他的神情变得诚挚无比，又圣洁有如一位信徒：“现在我不用公开秘密来威胁你，纯粹希望你们能够从人类的未来层面考虑。你们也都清楚吧，精械化替代由于成本高昂的缘故只能是一个相当小众的解决方案。从根本上来看，是这个世界的人们体质上出了错。”
他一段话说完，留出了让人回答的空隙，但是没人搭理。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感到无趣，仿佛是在进行着一场神圣的演讲般，自顾自地又接了下去，加重了语气：
“实际上，让他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实验对象，其实远比作为一个工作全凭兴趣而不是对人类的责任感的科研人员有更高的价值。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我已经尽到了作为一个父亲应有的仁慈。”
“真是令人感动啊，可惜全是谎话。”严越抬手作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你不过是需要他拥有自主行动能力来寻找世界的真相罢了，你知道这比把他关到笼子里更有意义。”
“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冷血无情，这只是一方面的考虑而已。”郭明华说，“毕竟世界的真相同样很重要。”
周山忍不住问道：“您是在重新定义冷血无情吗？”
“需要我展现一下冷血无情的话……你们知道如果我把不死之身的秘密告诉他会发生些什么。”郭明华脸上再次浮出一切尽在控制之中的自信笑容，“严越，你真的想让这些研究在我这里终止掉，然后在他手上继续下去吗？”
“你这、这也太……”
燕陆倚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此刻细思恐极，郭久乐于在自己身上作实验，这是源于郭明华的刻意引导——郭明华早便推出了会有这么一天吗？
严越思索了一下。
他最终决定坦然告知：“我们已经明了世界的真相。一切都只是数据。你所谓的福音其实在我们这里，我们会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如果你想要我专注于对错误进行修复的话，就不要告诉他这些。”
郭明华一愣：“你说真的？”
严越答：“没错。”
郭明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眉头绞紧，指甲把坐椅的扶手抓出了深深的凹痕，就此僵住了。
严渊始终是个不明真相的天真群众，到这会儿终于从气氛中读出了诡异来，但他怎么可能想得明白，于是仍旧是一头雾水地问：“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严越没空跟他解释：“陆倚你们俩在一个频道上，你给他说。”
“哎哎哎。”燕陆倚没意识到自己被黑了一把，拉着严渊往旁边的房间走：“小渊你跟我来。”
严渊一脸好奇地傻傻跟她走了。这边沉默半天过后，郭明华回过了神来。
他的第一句话是问：“所以你为什么还要纠结郭久的身体？明明只是数据而已。”
“我就要纠结。”严越讲不出道理，所以他决定干脆不讲道理了，“给我！”
“好吧。”郭明华不再坚持，“但是名单就没必要了。这些研究是我的主导，其它人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不许动他们。”
“原来只是听命行事而已。”严越道，“你不说我也查得到，我会派一些同样听命行事的人去处理。”
“我劝你最好不要。”郭明华将食指举起，摇了一摇，“虽然就算我把秘密公开出来你们也有应对能力，但我想你们不会想要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