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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毒性已经不是什么“清创排毒”能处理的，郑湘提醒他自己有刀，实则是在建议他壮士断腕。
“湘湘姐……哎呀！”夏凉跑了过来，看了莫黎一眼，顿时大惊失色，“你的手！”
她是常往医疗区去的，眼看莫黎还在那里犹豫到底要不要壮士断腕，知道此时万万不能耽搁，伸手将刀夺了过来，直接便冲他肩头挥下去了。
“……！！”
莫黎倒吸一口凉气，强行忍痛没有叫出声来。郑湘随身带的当然不是什么大刀，只是一柄战术匕首。夏凉虽然很想给他个痛快，但这一刀实则并没有切透。
“你忍一下，毒质随着血循扩散到全身的话，可能就没救了。”夏凉说，她拉着莫黎右手臂弯，先切断了血管，又以尽可能快的动作锯断了他肩臂相连处的肌腱与关节，试图把整个胳膊给卸下来。
莫黎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下唇亦被咬得苍白，他定定地看着郭久，说：“现在我们两清了。”
郭久没功夫去在意他在说些什么。
他勉勉强强稍微撑起了身体，便再也使不上力了，倒是忍不住大口呕了许多血，风衣已经脱了下来，他没办法了解自己身体状况，但熟悉的痛楚，让他很容易意识到，心脏应该是被那一发子弹给震得碎裂。
以这个空间的特殊性，武器很有可能是为变异者准备的。故此子弹的威力与先前那些想要活捉他的人使用的武器不可同日而语。
这里也不比他的实验室，身边便是现成的医疗器械。
哪怕是接受过生化改造的体质，顶多也不过是比普通人能多延挨上那么一瞬罢了。
结局已经注定，无力改写。
他感到自己在下沉，往远尽的黑暗的深渊里下沉。眼前的视景恍惚起来，离这个世界仿佛越来越远了。
『严越。』
他想抓住一些什么。
但是始终没有回声，一片死寂中，他等待着，这一刻好像无比漫长，意识轻飘飘的，突然间就像是被抽离开来，随后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着深渊，也看着自己。
自己在向深渊里下沉……不、不是下沉，是堕落，而身体正在堕落的过程中一点一点消解，碎成一粒一粒黯淡的尘砂。
“严越，”他轻声说，“……我好累啊。”
……
419台超级计算机协同运转，使得整个基地的温度都有些微微升高。关键数据被展示在巨大的投影屏上，它显示着空间坐标所在的范围，而这个范围正在被不断地缩小。
“这个算法是正确的，计算结束之后，我们可以得到一个最接近的坐标域。根据严先生所提供的情报，对方掌握着不只一个空间，不同的空间并不直接连通，而需要通过某种航线进行传送。那么，这些空间的位置坐标必然相近。否则的话，他们无法支撑高频率空间传送的能源消耗。”
一个工程师报告。他一米二的身高，穿着一件画有丁丁熊的浅黄色短袖衫，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学生似的。但在场没有一个人质疑他所得结论的权威。
毕竟这种外表只是一个学界泰斗重活一世之后的童心萌动。这种情况在基地里非常常见，别说年龄，还有不少人会选择体验一把不同的性别。
“由此一来，就可以大幅缩减开启空间通道的试错成本。我们或许直接便能进入他们所掌握的一个子空间，然后再通过既有航线进入其它的空间里。这种规模的空间据点，航线绝对不只那一条。”他说着转向严越：“严先生怎么觉得？哎，严先生？”
众人目光齐齐转过去，看到严越木然坐在椅上，一手死死攥着心口。面色苍白如纸，唇角挂着一道血线，血珠从下颌滴落，在前襟染上点点桃花颜色。
这一下整个基地的人都慌了，背手在一侧站着的方文皓第一个冲过去：“怎么回事？”
他的瞳孔中一行行数码飞快滚动着，瞬间把基地里安保记录给过了一遍，一时间惊骇莫名，而刚刚作了简要汇报的那位工程师反应得最快，颤声问道：“小郭他……发生了什么？”
他明明一副小学生的样子，却把郭久叫做小郭，非常的违和。
在场的所有研究者都已经围拢了过来，但却没有一个人还有心计较这个。
“……呃，”严越这时方才回过神来，很慢很慢地回答道：“我有在听。使用他们的航线进入更多的空间，挺不错。”
“郭研士他……”方文皓很着急，身旁的人用力踩了他一脚。方文皓看出来情况不对，赶紧闭嘴，不再敢问了。
“现在只需要等运算结果便可以了？”严越问道。
小学生工程师答道：“没错。这些事情就不劳你废心了。”
“通知所有的战士参与行动。”严越抽出一块去污巾擦去了唇角血线，语速恢复如常，仍旧是淡漠而坚定的：“这一次去，可能要杀不少人。”
“定不辱命。”方文皓没有多问一句，无比郑重，一口答应。整个人的气势节节攀升。转眼间给人的感觉再与先前大不相同。
他微微欠身，抬手行了 一个极其标准的军礼，身姿挺拨刚正。
“我也要去。”
小学生工程师紧跟着就开口，随后也往门口方向走。
“周院士，你就算了吧，”一个娇艳的女科学家以十分粗犷的动作撸起了袖子，“九十多的老爷子了，安心歇着，这种事情，交给我们就行了，看老子锤死那群哈皮。”
“你才老爷子！”小学生工程师气得瞪眼，“老夫现在这么年轻！”
“争什么争。”一个年轻的科学家推了推眼镜，他 是一个极其俊美的男人，颇给人一种阴柔的感觉，“一起去嘛。只是坐在这里写写划划，未免也太对不起这么一副身体了。”
“没错。”
基地里其它人也纷纷附和。
“正好我们需要更多的实战数据。”
“哎呀，我一个泡实验室的，活一辈子还没打过一场架呢，好激动好激动。来来来，谁把安防部的战斗程序给我共享一下。”
“我给你啊！这可是研发中的最新版本。”
“哎呀，不会有BUG吧？”
由于此时工作已经大致结束，只需要等待运算结果，虚屏层叠的房间里嗡地一声全乱了。但听脚步声响，又有不少研究者向这边涌了过来。
“那边肯定有很多珍稀样本。”这话是生物组的人说的，一个个摩拳擦掌，连样本收集箱都准备好了。
“新一批的武器也正好该测试了。”另一个科研组的专家们赶过来，身上还带着不少的油污。
“多谢。”严越站起身，“那就一起去吧。我给诸位共享一下最新的情报。需要额外注意的是，我们有位成员叛变了。”
“谁？”
方文皓急问。
他和这些专家们不一样，郭久身边都有什么人，他是都认识的。故此听严越这么一说，不由大惊，格外关心到底谁是叛徒。
“留他活到今天是我的错。”严越沉默了一下，“莫黎。”血红色的提示跳到眼前。
这是一条死亡讯息。
来自郭久的死亡讯息。
一定是看错了。叶繁夏本能抬起手来想要揉眼睛，手抬到半空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动作。
不会有错。只是他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罢了。
紧跟着是风寄灵拨来的通讯。他确认了接听，风寄灵的声线紧绷着，以至于话音听上去都有些变调：“那是假的，对吧，什么程序出错了。”
她这句话是用陈述语气说的。不带问号，显然是希望他能够附和她的结论。
……她的心情看来与他是一样的。
“你先别急。”叶繁夏说：“我确定一下。”
他心里清楚，那条讯息是不可能有错的。但尽管如此，却仍旧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不相信郭久就这么死了。
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死亡讯号发出之后，郭久的一应设备访问权限直接便移交到了他这里。叶繁夏已经懒得再绕圈子，直线向郭久所在的位置赶了过去，同时开始读取他的设备所记录的历史信息。
！！！
死亡讯息发动之前，郭久是使用了摄录功能的。
摄录功能并没有关闭。叶繁夏切到他的视角，看到的是灰青色的路面……以及一片其大不知几何的血海。
视角是向下的，整个画面静止不动。叶繁夏感到自己的神经仿佛被放在刀刃上辗压。
……好痛！
有多久没有感到这种真实的痛觉了？
上一次，好像还是躺在监护室，自认为自己必然要死去的时候……
“怎么样了？你查到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繁夏？叶繁夏！喂！你倒是说话啊，那个讯号果然是搞错了对吧？”
风寄灵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来。没听到叶繁夏回答，她自个儿顺着就又说下去了：“我觉得他应该只是受伤了，可能伤势有点重，所以才被系统误报了。毕竟他接受过生化改造，和普通人不一样，尤其是生命力非常强大，但系统的标准是按照普通人那一套来的，所以系统会认为他死了，实际上并没有发生这种事情。那什么，我跟你说，我直线冲过去了，他妈的，别让我发现是谁干的。一会儿你先照顾一下柳果果……”
叶繁夏一边回放历史录像，一边也被她这一大串砸得有点懵，他是从来没想到，像风寄灵这种谁都不爱搭理的，居然有一天，话可以变得这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