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年道：“哇，你没看校咖吗？他们已经凉了呀。”
奚翎雁插口：“青援队的官方账号发了老长的一篇散队声明，然后是孙华用自己的认证账号出来公开道歉，还作了检讨。”
燕陆倚点开校咖看了一眼。果然青援队的致歉贴还在热门区顶着。滚动不停的评论一水儿地在骂孙华。
燕陆倚早就盼着青援队翻车，但青援队不翻则好，一翻便翻到了堪称惨烈的地步，回想当晚血淋淋的画面，不由得心中一阵不是滋味儿，幸灾乐祸的心情是一点儿也都没了。
她叹了口气。虞年偏头过来看见她在刷校咖，便道：“风向转的真是快，哈？不过孙华这货挨骂也挨得真不亏。早跟他说过不知道多少次这届新人战斗素质还不太行，没有金刚钻就别他妈去揽瓷器活，不听不听不听，跳进钱眼儿里迷了心，现在可好了，责任不追究是不追究，我就不信他夜里能睡得着。估计这会儿肠子都鸡儿悔青了吧，什么脑残玩意儿……”
关山明用力晃她的椅背。虞年不明所以，还在骂孙华，奚翎雁急道：“年姐！年姐！快别说了，你看——”
虞年向门口方向看过一眼，呆了一呆：“我了个去！他他他他来干嘛？”
孙华出现在廊道里。一步一步，拖着身躯，缓缓走向会议室。
他的头发乱七八糟，有用手指叉着胡乱理过几下的痕迹，但还是纠作一团，两个黑眼圈把眼窝衬得深陷，像是几天没睡过。脸上毫无血色而显得蜡黄，整个人身上浓浓裹满了衰颓沉郁的丧气。
会议室里众人原本正议论着他，被他当场撞破，一时间相当尴尬，没人说话。然而孙华表情木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听着，或是听着了但又对此毫无介意。他缓慢地走到门口，目光缓移，把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逐一看过，沙哑着嗓子问：“郭队长没在？”
关山明问：“你找郭队干嘛？”
孙华道：“我……我打算……哎，年姐。”
他目光闪闪躲躲地转向虞年，嘴唇微微有些颤抖，话说到一半儿便咽住了。
虞年道：“啥事啊，你说？”
孙华道：“我……那个……”
他把嘴唇咬了一咬，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想归队。”
虞年微愕了一下：“哈？”
她的目光不自禁地向仍旧展示着奖金分配表的大屏幕飘了一飘。孙华忙道：“我不要奖金。津贴也不用给。就要一个持枪许可，能跟着大家一起处理变异事件就行了。”
虞年把他盯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哟，转性了啊？”
孙华点头，目光垂向地面，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吗？年姐？”
虞年道：“你先待在这儿等着，我把郭队喊过来。”
她随手指向一张空闲的椅子，示意他坐。孙华却没敢坐，走到角落里站着了，以免碍事。
虞年唤醒了自己的通讯终端。划拉了两下，悄悄地拉了一把燕陆倚。燕陆倚会意，跟着她一起出了会议室。走远了些，便悄声问道：“怎么了啊，年年？”
虞年道：“你有郭队的联系方式吗？我指的是，没和那个狗比共享的联系方式？”
燕陆倚摇头：“这……我还真没有。不过郭久既然把全权交给了他，那么问他也是一样吧？”
虞年跺脚：“不一样！严越肯定不会答应孙华归队，他可是个大狗比！”
燕陆倚想起了A级异变发生的那天晚上，孙华硬要进洞救人，甚至还和虞年起了肢体冲突的事情，道：“那很正常啊。等一下，你想让孙华归队？是认真的吗？那天晚上他不听指挥就算了，还跟你打架。”
虞年道：“青援队出事跟他脱不开干系，他急了眼拼死也要把蒋悠给救出来，那种心情我觉得应该很好理解。”
她看着燕陆倚，神情期待：“你和严越应该很熟。能帮我说句话吗？”
燕陆倚避开她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道：“孙华想归队的原因很明显，他想赎罪。这本身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如果遇到高危任务，他奋不顾身地冲上去然后死了，那怎么办？”
虞年道：“这些……我会和他谈一谈。给他一次机会。如果以后他再有不听指挥的情况，到时候再开掉他也不迟，你说对吧？”
燕陆倚很想说没准儿一次不听指挥就已经够他死的了，但琢磨着这话不太好听挺像抬杠，也就没说出口，转而道：“我们且先听听严越怎么说。他和郭久很像，两个人的想法应该是没什么出入的。”
虞年嘟着嘴道：“郭久比他好多了好吧。”
两人来到队长办公室。
严越从电脑屏幕后懒洋洋抬了抬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帮孙华说情？”
虞年道：“你怎么知道？”
严越道：“你没有直接赶他走，态度就已经很明显了。”
虞年道：“这种重要的事情我当然不能直接作决定，所以来问问队长的意见。”
她把“队长”两字咬得很重。
严越自然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于是笑了，道：“你不是同情他，而是在同情自己，虞年。”
虞年问：“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严越垂眼继续敲打键盘，心不在焉道：“428事件，你作为支持前往沆城的主力军，有一定程度上的责任。所以惨案发生之后你很愧疚。孙华作为青援队重大伤亡的责任者，他的悔过表现让你产生了情感共鸣。”
虞年微怔了一下，沉默了。
严越向门口方向作了一个送客手势：“回去吧。我不喜欢别人打扰我工作。”
虞年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等一下。”
严越嗯了一声：“请讲？”
虞年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得没错。孙华眼下的心情，恐怕也只有我感同身受。428过后，我在华协的精神病房住了好多天。”
她停顿了一下。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下去：“因为当时我一度想自杀。”
严越键盘停下。向后仰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的眼睛：“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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