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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体僵硬，他的心脏战栗。但那个声音带给他的悚然惊惧很快逝去，一转柔和悦耳如同融冰的春水。
“这么结束，就没有一点儿不甘心吗，齐江？”
不甘心。
“你死了之后会怎样呢？那些人，那些你真正爱过，不惜把一颗心都给出去的人，听到你的死讯，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那个声音低低的、细细的，带着勾人魂魄的吹息，一丝一丝沁入他意识最深处：“大概也会掉那么几滴眼泪吧。然而更多的是窃喜，是一种猛然放松的庆幸。那些自私，怯懦，假惺惺的人，你真的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他们卑劣的满足么？”
愤恨与怨怼像是幽冥鬼火，在齐江心底升起、蔓延，随后燎原。烧得他周身百骸每一丝肌理都蓄势带发，血液沸腾翻滚着在脉管里汹涌奔流。
“这不公平。”
齐江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口唇能动了，也没留意到自己情不自禁地跟着那个声音喃喃地念：“这不公平。”
“有人需要付出代价。”
“有人需要付出代价。”
嗜血的杀意像是云岫间逸散的薄雾，初时隐约，随后渐浓，终于在整片天地里逸散开来。
但与此相伴着的，是一丝隐约难言的恐惧。
那个声音察知了他的恐惧，甚至比他自己把它想清楚还要更快。
“我们不必去伤害那些曾爱过的人，而是应该寻找源头。寻找不公的源头。”
“寻找不公的源头。”
……
蓦然轻松。
齐江猛地从床上坐了丐来，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被尖锐镜片刺伤的地方此时的感觉非常奇怪。他伸手试着碰了碰，擦去了血。
伤口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了一点淡淡的疤痕。
他盯着手腕，愣住了。片刻之后突然惊醒，呼地一声站了起来。
用沾染了血迹的手指在床头墙壁上写：
“三天之后青天广场苏和公益。”
“三天之后青天广……“
指尖的血迹被抹尽了。
齐江转身捞起了落在地上的镜子碎片。用最为尖锐的那端，继续在墙上写“广场，苏和公益。”
“三天之后青天广场苏和公益。”
“三天之后青天广场苏和公益。”
“……”
原本漆作温馨明亮暖黄颜色的墙壁，片刻之后变得狼藉不堪。极大的力道使墙漆道道剥落，一行行重复，字体凌乱而疯狂。
“三天之后青天广场苏和公益。”
墙壁被写满。齐江终于停下了动作。
他开始感到饥饿。于是转身走回客厅，打开冰箱。
就这么站在冰箱口，把大块的鲜肉直接塞向嘴里。牙齿轻易地将肉质撕碎，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一块。一块。又是一块。冰箱里空空如也，齐江呼了口气，稍微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神色。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指因为这番野蛮进食沾满血水。
于是他便借着这血水在旁侧的墙壁上继续写：
“三天之后青天广场苏和公益。”孙华将责任自负承诺书的复刻件双手放上队长的办公桌。
严越接了过来，粗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将盛装制服与徽章的墨蓝色扁盒子向他推了过去。
孙华接过扁盒，赔了个笑脸：“我这就算是正式归队了吧，郭队长？您看我这班怎么排，有哪里缺人吗？”
严越问：“东西搬完了？选住了哪间宿舍啊？”
孙华道：“还是之前的那间，住久了嘛，比较习惯。”
严越笑了一笑，没有再说什么。挥手打发他走了，拉开柜子，把孙华递过来的几张文件放进了一个贴着金红色标签的档案袋。
目光回到电脑屏幕，通过了孙华的入队申请，随后填写了一个短假申请表，事由为“受邀参与植物共生连锁变异现象学术研讨会”。
他把特战组管理后台的几个权限转交给虞年，关机锁门离开。
将走到电梯口时，脚步声急促，关山明急慌慌地跑了过来：“郭队，你先别走，有人找你。我把他带到了接待室里等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严越问：“什么人？”
关山明道：“苏和公益的。他们这周打算在青天广场做一个安全知识宣讲，想请咱们到现场维持一下秩序。”
严越沉吟了一下：『苏和公益？』
郭久的声音：『冀城一个专注安全事业的公益组织，一贯对半异人持不友好态度，他们反对半异人与普通人混居，认为为了更安全的生活，应该强制半异人移居聚居区。』
于是严越便说关山明：“怎么就把他们放进来了？快去打发了。”
关山明一愕：“啊？为什么，不是做公益活动吗？”
严越道：“你刚来冀城，想来没听说过，这个苏和公益对半异人不友好。特战组作为官方组织，不应该和他们扯上关系。”
关山明点了点头，表示听明白了，不由得纠结起来，道：“这……我让他在那边等了有一会儿了，然后再去赶人走……”
郭久的声音：『你去看看，别让小关为难。』
严越便跟着关山明来到接待室。
煤黑色的哑光沙发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个正装笔挺的男人。看到两人来到，连忙站了起来，微微躬身：“郭队长请。”
严越向他还礼，问了句好，却没有坐，说道：“华协江州总部有个学术会议，我正准备去赶飞机，请长话短说。”
这人点了点头，赔笑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们苏和公益，是一个致力于让人们生活更安全的公益组织，眼下这不是变异事件越来越严重嘛，我们准备在青天广场开一个安全宣讲会。考虑到可能遭到半异人抗议，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想请特战组派几个人帮忙维持一下秩序。郭队长有意向的话，我们就谈一谈到时候组里派出的人数，和我们能提供的赞助金额。”
严越微笑道：“听起来挺麻烦。这种合作一贯是由外联部来负责，我把外联部长的联络码给你，具体的你和他谈。”
他划了几下手机，将一个金灿灿的通讯名片亮了出来。对面人唤醒了手机打算扫名片，凑过去看了一眼，不禁愣了一下，伸出去的手机在半空一滞：“叶繁夏？”
严越道：“是。”
对面人有些难以置信：“就是那个……叶氏集团的二少爷叶繁夏？”
严越道：“是。”
苏和公益的来客将手机收了回去，弯腰拎起了自己放在沙发一角的公文包：“不好意思，打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