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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黎直视卜冉的眼睛。卜冉眼神光一滞，猛地将头向一旁甩开，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莫黎吃了一惊：“没什么。”
他把手机取了出来。打开通讯录界面，想发出一条消息。
但指尖在燕陆倚的名字上方悬停了一会儿，终究还是锁了屏幕，又将手机收了回去。
端着木质托盘的餐厅侍者推开了门。侍者将摆在窗下的几个战备箱看了一眼，神情显得有些担心，但也没说什么，俯身将菜肴摆上了餐桌。
虞年把餐具分别推向众人面前：“我这么小气，请一顿饭容易吗，都给我多吃点。孙华？孙华？”
孙华还在发呆。被叫了两声，方才回过神来。他拿起了筷子，却并没有取菜，而是先压下了莫黎的手：“哎兄弟你干嘛，气糊涂了？那个不能吃啊。”
莫黎咦了一声：“这个？”
他的筷子正夹着一个青玉颜色的块茎雕花。这雕花是他从一个精致的方形餐盘中取出来，正铺在几块黑黝黝的石头上。莫黎不由得奇怪了，那餐盘里就摆了两样东西，却不能吃雕花，难道要吃的是石头？
要吃的还真是石头。孙华替他把那石头取了一块儿过来，一掀掀开，里面是嫩白的蚌肉，上面盈着一窝鲜香的汁水。
莫黎方才明白过来这是一种贝类，便道：“不好意思，这种东西我没吃过。”
孙华道：“是吗。这叫墨石贻，是种淡水贝，挺常见的，你居然不知道。话说兄弟你是从哪边过来的啊？”
莫黎想了一会总算把注册身份时用过的地区想起来：“我……我啊？我之前一直呆在邵晋无人区。”
孙华道：“邵晋无人区？那地方怎么样啊？”
莫黎只觉压力山大：“一一般呗。”他赶紧转移话题：“嗯，还挺好吃的，大家吃饭大家吃饭。”
还好孙华没再多问，话题重新回到了食物上，虞年也插了进来。卜冉和三个人关系都不好，坐得远远，安静吃饭。比起三个人所谈论的话题，他更加感兴趣的是窗外传进来的声音。
宣讲者语调激昂：“有些人指责我们做得不对，指责我们对半异人群体不公。他们把所谓的‘体质歧视’帽子冠在我们头上，让我们受到万众鄙弃，但实际上这只出于所谓‘政治正确’的要求而已！”
“为了说明这一点，我们有必要解释一下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歧视。在过去，面对同一岗位，具有同样工作能力的男女两位求职者，用人单位更倾向于招聘男性，政治正确把它定义为‘性别歧视’并尝试平权，但却女性的处境并没有因此改善。众所周知但很少拿到明处的原因在于，女性因休产假而暂停工作，无法为企业提供与男性同等的利润。这是不公的根源所在。而如今生育容器的发明，将女性从分娩中解放，针对女性的产假被两性通用的抚婴假所取代，在女性已经能够满足，或者能更好地满足招聘要求的前提下，用人单位仍然拒绝向女性提供工作，才是真正的‘性别歧视’。令人欣慰的是，这种状况眼下已经很少发生。
“半异人维权者常提的‘体质歧视’一词同理。如果半异人的身体形变，只是在外表上有碍观瞻，并不会危胁到我们的安全，我们仍然拒绝与半异人接触，那么便是应该谴责的‘体质歧视’。而实际上，学术界能够提供无数确凿无疑的数据，证明半异人彻底异化成为变异者的概率，远较自然人为高。我们拒绝与半异人接触，难道真的应该被称之为‘体质歧视’？
“‘歧视’之所以被定义为恶行，正是因为它损人而不利己的性质。我们要求对半异人加强管理，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吗？不是。这是趋利避害，是我们为自身的生命安全，为亲朋好友，乃至芸芸大众的生命安全负责任的表现。事实说出来总是并不那么好听，但安全作为人类所追逐的基本需求，类似于利润是企业运行的基本目的，在能够彻底解决半异人彻底异化之前，我们拒绝与之接触，要求加强管理，都有极大的道理。将半异人与自然人一视同仁，听起来很美好，但却让我们的生活平白埋下了更多的危险隐患……”
莫黎站起身去关窗户。
虞年忙问道：“干什么呀，小莫？”
莫黎道：“吵死了。”
虞年道：“我知道你不爱听。我也不爱听。但是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以防万一，要时刻在意楼下的动静。你把窗户关上，发生什么异响的话，我们就听不到了。”
莫黎道：“这讲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都没人来管一管吗？”
虞年不禁笑了：“如果真有人要来管的话咱们就有得忙了呀。”
莫黎道：“我指的是政府。政府为什么允许他们做这种集会？”
虞年道：“政府确实不支持，但也没理由不允许呀。”
莫黎道：“这还要理由吗？就不应该允许，这是歧视！”
卜冉插口道：“人家说得明明白白这称不上歧视，而是寻求安全的正常行为。更何况公民有结社集会的自由，政府无权干涉。”
莫黎道：“你们这政府不行。”
卜冉道：“我们这政府？”
莫黎不禁一怔，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又说漏了些什么。他坐回了自己位子上，胡乱戳着餐盘里的菜。
卜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总有人觉得外国的月亮比较圆。对变异人政策最为宽容的几个西陆小国，二次变异导致的自然人伤死率平均比这里高出近13个百分点。我想他们会很欢迎你移民过去。”
虞年啪啪拍桌子：“行了行了行了！卜冉你不准说话！”
卜冉问道：“如果我继续说话的话你会赶我回去吗？”
虞年道：“不会。而且我还会把脏活累活都派给你做。”
于是卜冉立刻安静了，低下头默默地吃饭。
他把面前的几个菜肴夹了几口，筷子突然在空中停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