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子辗着米黄色的水灰路开上高坡，视线便可以越过墨绿色的重重林幕看到像是钢铁长城一般随山势起伏延伸数里的金属高壁。
“自洽区最外层防护墙，即使发生最恶劣的变异事件，也无法被轻易突破。”印生介绍道：“墙体单出现在地表以上的部分便已高达六米，同时萨雷防护线则覆盖空中领域。就像是一个上有封顶的桶。”他的手顺着金属壁延伸的方向挥出去：“这么大的桶。”
“这么说来，”风寄灵略一沉吟：“倘若极其恶劣的超规模变异事件发生，就近躲避的话，自洽区反而是个好去处。毕竟里面出不来，也便意味着外面进不去。”
“道理是这个道理。”印生笑了一笑，“不过再可怕的超规模事件，也不会让情况恶化到那种程度去。我觉得这位小姐需要调整一下心态，乐观一些。旅游嘛，轻轻松松的不好吗？”
又向前走了片刻，金属高墙把道路截断，只在下方留了一个开口。
涂了白漆的方块字嵌在冷黑的金属墙体上。
“永宁原生自洽区·西门。”
门口处设了闸道。此刻正有一辆私家车正在接受检查，闸道内嵌的仪器发出淡蓝色的光面。车子缓速穿过光面向前，每一处都被细细扫过。随即车子停了下来。一个穿青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从旁边的小室里出来。
这时车窗打开。工作人员俯在车窗处向内低语了几句，一柄小口径手枪被递了出来。
工作人员把枪接过，拿出手机，先拍了照，又扫了车上人的识别码。向后退开，挥了挥手，于是那辆车子向自洽区中驶离。
燕陆倚道：“查得还挺严，那么小的枪都不许带。”
“那是。”印生说：“你们有带枪吗？先交给我，我一并给他，省得浪费时间。”
郭久道：“我和阿紫压根儿没带。”
奚翎雁和孙华也都摇头。风寄灵是唯一随身带枪的人，银亮的短枪就挂在右大腿侧哑黑的武装带上。她摘枪，裙子撩开，冷玉色的大块肌肤露出来，奚翎雁和孙华坐在对面，目光登时都直了，郭久冷冷地道：“喂？”
孙华立刻把目光收了回去。奚翎雁还在继续盯着看。直到风寄灵整理了裙子，这才把目光移了开去，意识到郭久在瞪他，便小声嘀咕：“人家妹子还没说话呢，你就算是队长也不能多管闲事嘛。”
印生把风害灵的枪交给了工作人员，车子驶入了自洽区。先前接受过检查的那辆私家车早便进去了，而众人的车子进去没多远，便又看见了它。
这辆车靠在一侧的路边，正在缓慢地向前爬。
“他们怎么才走到这儿啊？”燕陆倚问。
“指望着瞅见半异人呗。”印生解释道：“不是我说，就算他们有耐心，一路从头拱到尾，也未必能看着半异人的几根头发。”
奚翎雁问：“为什么？”
“强制迁居政策一出来，永宁肯定得来一大批人，不少会到自洽区里玩。半异人不乐意给看呗，得到消息就都躲起来了。”印生解释：“他们也有手机什么的，毕竟也要跟家人联系嘛，无聊的时候一样刷新闻。”
车子向自洽区开了一段，最终停在了林子边缘人为踩出的小道一畔。印生跳下了车：“从这里进去。”
众人纷纷也跳下来，随后从车厢里取买给半异人的补充物资。
印生接过两个物资包，暂且放到了脚边地上，捋下了袖管，又戴上了长长的厚手套：“先别慌进去，袖子，裤子，都看一下，有手套戴，检查一下裤管在靴子里有没有掖好。还有帽子……谁的衣服没帽子，到后备箱里拿。”
郭久穿的是他那件黑科技风衣。燕陆倚知道要进山，穿的也是方便野外行动的衣服。孙华穿了一件看起来廉价的户外服，但至少也是户外服。奚翎雁干脆穿了特战组的制服过来。只有风寄灵，还仍旧是穿着她那件平时穿惯了的沉黑色高开叉V领长裙。印生把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开始唉声叹气。
“靴子不短，不过您这衣服不行啊，风小姐。”他往车上指了一指：“后背箱里有件隔离服。要不您暂且先穿着？我们要往深处去。先不说枝枝条条刮着蹭着，主要是毒虫多。万一咬一口不是小事。”
风寄灵道：“不用。”
郭久从风衣内侧口袋取出了一小罐喷雾：“我带了驱虫喷雾，大部分状况都能应付，应该问题不大。”
他把风寄灵和燕陆倚都给喷了一遍。奚翎雁很乖巧地凑了过来等喷：“什么啊，怪好闻的。”
郭久把手一缩：“一个大老爷们儿喷什么喷，自立更生去。”
奚翎雁说：“真小气。”
几人跟在印生身后，循小道走向山林深处。由于天光尚早，灰白色的枝干间萦绕着淡淡的晨雾仍未散去。周边静静悄悄，只有碎叶枯枝在脚下咯嚓作响，偶尔会惊起几只飞鸟，拍打着翅膀慌乱升空，发出几声或婉转或尖利的啼鸣。
孙华突然间低低地喊了一声，将手指向一个方向。众人循他所指看过去，隔着矮灌木的稀疏枝叶，一个有着花白皮毛的漂亮小动物与众人对视了短暂的一瞬，似是受到了惊吓，很快撒蹄子轻悠悠地向远方跑开了。
燕陆倚问：“那是什么？”
郭久道：“一只两三岁的灰耳鹿。”
印生补充：“我们本地人把它叫耳毛子，山里可多了。”
风寄灵问：“这里有许多野生动物？包括猛兽？”
印生来回挥手：“没有没有。本来有青狼，不过建了自洽区，狼群便被驱赶到别的地方了。生态平衡现在靠半异人们来维持。自洽区的半异人大部分有生食性，有些很喜欢自己捕食。”看到风寄灵的手习惯性地探向武装束带，赶紧又补充：“放心放心，不会攻击人们的。”
愈向林深处，湿度越高。人为踩出的小径也渐渐地不太明显了，每走一步都要留意脚下的苔藓，印生在最前面开路，不断把青油油的枝条拨开。
“看见了吗？”他突然停住，向斜前方微微仰头：“屋子。”
屋子？
更确切地说，那是一个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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