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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陆倚问：“哪里不对？”
郭久道：“倘若你将此解释为全身疼痛造成的伤害吞噬，那么比起子弹来，先与你的身体接触的是衣服。全身的衣服。”
燕陆倚啊了一声，顺着他的思路脑补了一下，只觉那画面太美简直想自杀：“我的衣服确实破了啊，没你说得那么严重。”
郭久道：“所以这才不正常。把手给我。”
燕陆倚不明所以，将手递了给他。郭久捏住她的小指。他逐渐加力，她渐渐地开始感到指尖生疼：“你干嘛啊？”
郭久道：“我在对你造成痛感。倘若放在以前，我的手指必然会因为你的超能力而受伤。”
燕陆倚道：“也许这因为你也是个联通者，所以我的能力对你没用？”
郭久道：“告诉我你经历了些什么。”
燕陆倚便将药仓里的事情给他详细讲了一遍。郭久一边听她讲述，一边检查她换下的衣服：“只是背后破损了一些而已。按照你的描述，那是在药瓶炸到身上的同时发生的事情。”
他取出了一柄手术刀。燕陆倚明白他的意思，试探着用手指去触摸刀锋。
凉意。随后刀刃消失。表现与之前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郭久凝眉思索，道：“也许你的体质又有哪里出现了变化。回去之后最好做一个全面检查。”
燕陆倚裹紧大衣：“我也觉得。我肯定中了什么毒，现在都快要冻死了。”
远方渐渐传来引擎声响。
郭久将叶繁夏从地上捞了起来，走向玄关，道：“我们走了。”
燕陆倚想帮忙拖起鬼面。但她此刻的身体状况逞不了强，于是只得作罢。
她帮郭久拉门。房门已被破坏。与门锁相联的旋转把手此刻藕断丝连地在门板上松松垮垮地挂着，用力稍大了一些，便险些把它给碰掉了。
门前的小院落没有外墙，所以一出门便看到两辆车停在门口的公路上。
一辆车子挺眼熟，是叶繁夏来时开着的。另一辆则从未见过，但随即严越从这辆车上跳了下来。
他难得很绅士地为燕陆倚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燕陆倚挪进去瘫在座椅上。严越帮她调整了椅背的仰角，好让她能坐得更加舒服一些。
燕陆倚感激看了他一眼：“有进步啊严越。”
严越道：“郭久说在对一个人进行批评之前最好首先给予温暖关怀。从你的反应上来看，这一步我做得很好，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听说某个人又因为自己的愚蠢决策而险些丧命，全凭突然开挂才勉强活了过来？”
燕陆倚道：“我觉得我这会儿体力虽然快没了，但是揍你一顿照旧不成问题。”
严越立刻安静。他走向另一辆车，帮郭久把叶繁夏在返回那幢房屋，把仍旧昏迷中的鬼面拖了出来，与风寄灵分别坐到了主副驾驶位。
严越返身回来，发动了引擎。
燕陆倚问：“那个人应该怎么处理？”
严越道：“等叶繁夏醒来再说。”
燕陆倚道：“他很可怕。”
严越道：“同意，稍微补补妆就可以去演丧尸。把他脸上的药膏洗下去的话，给人的观感应该会好上很多。”
燕陆倚急：“不是这个意思啦！他可怕就可怕在……好像能看透我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严越问：“这很难吗？”
燕陆倚不想和他说话。
严越道：“比如你现在就不太想和我说话。”
燕陆倚气得拍驾驶台。
她再一次感觉与严越完全无法交流。于是转头往四边看。
车窗都关得很严实。
但她仍旧感到冷嗖嗖的，像是穿着单衣站在朔风呼啸的雪地里。周身在泛冷汗，伸手摸了一把，新换上的衣服又已然湿透了。
燕陆倚感到自己的牙齿在微微地打战了：“有暖气吗？”
严越问：“已经冷到了这种程度？”
燕陆倚道：“你快打开。”
片刻之后车子里的温度升上来。燕陆倚终于舒服了不少，感觉这种暖意实在是久违而难得。
随后周身开始懒洋洋，忍不住想睡觉。
严越再一次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累的话就休息，你的消耗确实太大了。”
于是燕陆倚睡了。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沉到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自知--自己的意识在下潜，下潜到了极深处。好像有什么人在对她说话。
一个男人。以一种深邃沧桑但是却透着几分空灵感的音调，又低微得像是嚅嗫着，在告诉她些什么。
她把意识下沉，继续下沉，好让自己能够接近那个声音。
“我们都已经死了。你也是，我也是。所有的人，都是如此。或者说，我们从来没有活着，我们不是生命。”
她感到自己走在一个真幻交融，虚虚渺渺，巨大而辽阔无际的奇异空间里。空气里漂浮着一些奇怪的形状，像是立体的物件，又像是投影，像是线条。它们在变幻。
“是假的，一切都是。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全无意义。”
就连她本身也在变幻。像是行走，又像是在漂浮。耳边有风声穿流的声音，好像悬停在一个虚空平面上，而脚下则是深蓝幽邃的寂海。
“就像是梦一样……已经历过的，尚未发生的，怎样也好，都无所谓的，因为它们都不存在。当你醒来一切都会消逝，又或者说，你不会得到机会醒来。”
她接近了悬停在空中的一个形状，这时发现汇聚成这个形状的是无穷无数、各不相同的微小形状，而这些微小形状，又由更多更加微小的形状组成，她的意识随着她对这些小形状的观察而向其中深入，她似乎被某个形状包裹着……
她也是一个形状。
那个声音：“我们都是死者。”
“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那个声音喃喃的，压抑孤独与恐惧随着那个声音在耳边的缠绕而将她包裹住，使得她周身像是缠着镣铐与石块，不断往下沉。
沉到让人如濒死般悚然的深渊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