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璇下意识地扣响了扳机，弹束如若光雨，向胡海青卷去。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胡海青早有防备，数十根触手回护己身，将自己上身粽子一般自行掩护了起来。她的触手很坚韧，弹束打上去，响声闷哑，尽管确实能够穿透，但打到她身上，也几乎没剩多少杀伤力了。
李小璇还在射击。她的光束枪内部装填的是高压缩储块，这是柯肯人的技术，有更长的续航。
海带般的触手猛然一收，将那向那药池里捽了进去。药液昏白，她登时失了准头，枪声这才停歇。
严渊从仪器之后蹑手蹑脚地闪了出来。他看到海带精颤颤巍巍的样子，仿佛随时会倒下，于是便替她向李小璇补了几枪。
光束入水，发出奇异的沙沙响声，随即血液一丝一丝地泛了上来。药液浓稠，那血袅袅如雾，很难散开。
水面波波荡荡，海带精的触手连带着李小璇在下面翻滚了两下，旋即，一柄枪被触手卷了上来，砰地一声远远甩开。
随后池子里动静安宁了不少，也不知道李小璇是不是死在了水下。
“还好么？”这时一个声音十分关切地在外响起：“我是小胡的领导，你刚刚听到了我说话。”
这话自然是给严渊说的，表明“友军”的身份。
“周主事，”海带精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她被枪伤一定程度上破坏了语言功能：“李小璇已经被我们制住了。”
“那就好，”周主事闻言松了一口气：“你的伤怎样？”
“还好……这两日都在池子里泡着，不然怕是要死在这里。”海带精语气很庆幸。她双手扶着旁边的仪器，艰难地向药池滑去，一路上，在身后拖出了长长的黑褐血污，带着一种海产品特有的浓重腥气。
尽外外面站着的是顶头上司，她也没有去为他开门的意思。显然是被李小璇的偷袭给搞出了心理阴影。
噗唧一声，她落进了池子里。很快，那一池子雪白的药液渐渐地被她的鲜血染成了一近似白咖啡的颜色。
她的皮肤微微鼓动，伤口因此缓慢张合。药液灌进去，很快便凝结成了一种胶质，不再流血了，看上去已经有了愈合的迹象。
这也多亏光束枪是光粒，没有弹片，强在穿透力，而非弹片爆炸造成的体内范围性伤害。倘若换了一般的手枪，处理起来便没有这么容易了。
严渊在旁边看得嘬牙花子，觉得这组织强化出来的半异人真是皮实，这么重的伤，都能扛下来，不仅不死，还能蹦跶，更可怕的是，往那池子里一泡，分分钟就能好。
郭久的恢复力虽说已经很变态，但也没办法跟他们比。严渊暗暗祈祷，半异人和维恒会一定要打个两败俱伤，我们只是路过的，不关我们事。
“没事就好。”周主事道：“严渊，你伤得怎样？我闻到你流血了。”
“我去！”严渊看了看手腕的伤口，吓了一跳。变态啊这人，这都能闻出来？
“破了点皮，问题不大。”严渊口袋里有医用绷带，但不舍得用，觉得这个房间里可能会有医疗用品，于是便开始到处乱翻，一边翻腾一边回答：“我现在很害怕，觉得自己很不安全。但是又不敢给你开门，你身边还有其它人，对吧？”
周主事苦笑。
他身边确实有人，还是两位高层。他要亲自赶来，但另一个高层却不太信任他，觉得他可能有问题。于是他也觉得这一个高层有问题。第三个高层琢磨了一下，很可能这两人中就有一个人有问题，便只好也跟了过来。
简直就是个环环相扣的猜疑链。
比起维恒会的阴谋，组织内部的互不信任更可怕。
“哗啦啦”地一声水响，海带精把李小璇从药池里拎了出来，重重地摔在池子一畔。
李小璇身上好几处枪伤，此时非常虚弱。海带似的扁平触手把缠得像是一个黑青色的巨大虫茧，让她动弹不得。
她看着海带精，脸上写满了惧怖与惊疑，稠白的药液顺着扭曲抽搐的面部肌肉沥沥拉拉地往下滴。随后她开始咳嗽，把刚刚吞进口中的药水吐了几口，声线颤抖：“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璇璇被你们怎么样了？”海带精厉声问道：“说！”
她无法相信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闺蜜，觉得她应该是一个被维恒会易了容的冒充者。
“她是李小璇。”严渊在旁边插口道：“不然不应该吓成这种样子。你们应该是好朋友吧？所以她才会对你特别有负罪感。”
海带精的目光刷地一下定到了他身上：“不可能！”
李小璇双唇战栗。对于严渊猜测的身份，她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维恒会可抠了，好不容易塞到这里的人，才不会轻易派过来送死。”严渊说：“她是你们的人，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洗脑了。”
“什么？”这一下不只海带精，连站在门外的几个高层也是大吃一惊。
“璇璇！”海带精看向李小璇，目光瞬间柔和了很多，“你……你别怕，我们会想办法让你变回来的。”
“我没有被洗脑。”李小璇喘了几口气，轻声说道：“是我们做得不对。”
海带精一愕，不明白了：“我们做得不对？”
“我也不想这样的。”李小璇说道：“我们目光短浅，不顾大局，只图一己私利，置全人类于不顾！”
海带精和严渊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达成共识，这李小璇确确实实是被洗脑了，否则的话不会这个样子。
“我们怎么就目光短浅了？”海带精问道。
她此时显得很有耐心，毕竟情况已经重新回到了控制之中：“人体异化问题得以解决，这明明是全人类的福祉才对。”
“如果仅仅使用生化实验来解决这个问题，那自然很好，”李小璇说：“问题出在，我们动了不该动的东西，更深层的东西。确切说来，是动了这个世界的本源。这就相当于打开了一个魔盒……”
“说来说句还是那几句。”海带精摇了摇头。这些话维恒会的人翻来覆去地说了不知多少遍，她听着只觉耳朵都已生了茧子。
“你知道的并不是真相，很多事情高层绝不会告诉你。”李小璇语重心长，觉得自己有责任说服她：“我们使用的是禁忌手段，破坏了这个空间运行的法则。无论是变异率的异常上升，还是前段时间沆城的超规模连锁变异事件，都是法则被破坏导致的灾难，再这样下去的话，整个空间都会崩坏！”
她目光猛转，定到了严渊身上，冷然又道：“不要觉得这些事情和你们无关，须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还是只会扣大帽子。”海带精怜悯地看着这位好闺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忘记复原之前的日子了吗？璇璇？你忘了李江河为什么和你分手吗？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仅仅是因为身体的一部分出现异化，干脆就不被当作人看待！如果没有逆转手术，一辈子都要暗无天日，可你现在居然说，我们做的是错的？”
李小璇摇头：“不，我们在和魔鬼做交易，只图自身的利益，拉着全世界陪葬。”
海带精还仅仅是对朋友的可怜，而李小璇的表情，则可以说是悲天悯人了。
尽管被触手缠得像粽子，尽管她此时万分狼狈地趴伏在地板上，可她看向海带精的眼神却带着一种俯视感：“刹车，再不刹车的话就晚了。你们或者是被别人蒙蔽了，或者是思想达不到那种高度，可以理解。但我已经是一个清醒的人，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弥补我们的错误！”
“秀啊秀啊！”严渊给她竖了大拇指：“果然被洗脑到一定程度，反而会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佩服佩服。”
“跟你们果然说不通。”李小璇的语气很可惜，但随后又突然笑了。
她大笑，狂笑，眼睛里闪烁着信仰的光芒，那是一团坚定到狂热的炽火。“算了，算了。”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声调骤然拨高：“我们一起上路好了！”
“——不！”
“她……”
“有话好说！”
意识到不妙，严渊、海带精、乃至守在门外的几个高层同时惊喊。李小璇已经安静下来，她需要把注意力集中一段时间，去引爆装载在身上，由脑电波控制的高威爆弹。
她感到很对不起胡海青。但这一票确实很赚，不只是那个掌握了维恒会核心机密的少年，更包括了守在门外的几位高层，她已经没有活路，但他们也都要为她陪葬！
李小璇最后的表情是在笑，可她的笑容却一瞬间在脸上凝固。
不是因为死亡，而是因为极端的惊愕——
那个少年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
李小璇发出了一声尖叫，可她已经没有机会去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炸弹已经引爆成功……
——轰然巨响！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