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唰！！
那个女人重重地摔在一根断裂的承重柱上。柱体断截面暴露向外的几枝钢筋把她的肚腹直接撕裂。
一顿稀里哗拉。
肠胃里尚未吐尽的食物，以及长久积存的秽物，和着大滩大滩的污血爆破一般炸了出来。郭久连忙向后又退开了好几步。
他感觉得到严越在尝试连接他的意识，想来是刚刚从盥洗室里呕吐完毕。借着他的眼睛，看到了这视景，惨叫了一声，掉头又冲到盥洗室里去了。
那个女人身体抽搐了一下，向他这边抬头，颤颤巍巍挣扎着伸出了手。喉咙里含含糊糊地咕哝了一声，像是想要呼救。她盯着他，眼睛里是无尽的不甘、恐惧、懊悔，混合在一起的诸般情绪，然后——身体软软地垂搭在那根承重柱上，不动了。
郭久的经历决定了这种志面并不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冲击力。镜片上红影闪烁，在不停地提示高速接近目标。没功夫再去理会她，郭久把衣摆收拢了一下，左闪右躲。上空还在不断地掉东西，他躲过了一张断了两条腿的床，一个严重变形的置物架，险些被一大块也不知道是窗帘还是床单的东西蒙了一头，还先后避开了两个同样在空中晃荡得半死不活的人。
这两个人扑嗵扑嗵落到地上，原本想过来找同样作为幸存者的他抱团取暖，一转眼看到了那个女人血淋淋的尸体，吓得哇哇两声尖叫，一前一后，拨腿就跑，百米冲刺的速度，在废墟上慌慌张张地绊一跳，倾刻间就跑没影儿了，动作相当滑稽，郭久差点没忍住笑。
紧接着又落下来一个人，而且落地处还离那女人的尸体挺近。但他却没有跑，摔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是昏了伤了还是死了。郭久把手腕转过去，用通讯终端照了他一下。这人混身是血，头脸已尽数被血液给糊满，不过他身上穿的衣服却让郭久感到有些眼熟。
好像是——阿光？
他往这边靠近了一些，确认了这正是那个阿光。阿光死于被那个“戴总”抹脖子，颈血因喷放时的巨大冲压而糊住了他的面目。
也许应该有些感慨，但郭久承认自己的思维系统好像并不具备所谓“同情”的功能，何况现在是否需要“同情”本身就存疑。他把阿光的尸体盯了一会儿，转身又走了。
上空落下的东西越来越少，且大部分是一些轻质物品，如衣服、纸张等等。空间混乱态逐渐停息，最后剩下的只有一些乱卷的微风。郭久走回那位精械战士身边，看到他脸颊上插着一些玻璃碎片，耳边是个四分五裂的酒瓶。
他俯身伸手，把这几块玻璃碎片取了下来。构成面部皮肤的仿拟材料缓缓回弹，被碎片刺出的痕迹也很快消弥。郭久把滑翔翼向他体内推了回去，拉着他一只胳膊，把他架往别处挪去，毕竟那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实在是离得太近了。
实在太沉，地表又不平滑。他往前走了一小段，便走不动了。“看来下次的升级方向是减轻重量。”郭久自嘲笑了一笑，只好让这个精械战士重新躺回到地上，解开了他的衣服，把“脊椎”位置的一条金属支架给抽了出来，立在地上，好让他的上半身被抬高。
随后他探手从风衣内侧取出了工具，小心翼翼地在他额头处划了道线。拟肤材料顺着这道线整整齐齐上下裂开，露出的是冷银色的“颅骨”接缝。
他精细不苟地拧转固定枢，以打开这个接缝。
高速接近警报！
一个红色的立体投影在左眼的镜片上瞬间亮起，来自阿光尸体所在的那个方向——不是尸体，而是阿光。
闪电般向他扑过来，手不再是手，而是弯曲成了锐利的尖爪状。很快……可以说是远远超出了人体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更像是蹲伏狩猎，倏然出击的掠食动物。
郭久已经来不及去看眼下的阿光究竟异变成了何种模样。放下这个精械战士，一跃起身，跨步斜撤向旁疾闪——已经晚了。
像是被巨大木桩猛撞在在后背，他被阿光狠狠摁在了废墟上，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几年前去玛法丽尔大草原作生物取样时看到的狮虎捕食斑羚的情景。
阿光是猎人而他是猎物，实在是来得太快了。紧急中唯一来得及去做的事情，是用手肘撑了一下地面，以免被一根斜斜向上的合金骨刺入喉咙。
猛然刺痛。头发被阿光一把扯过，强迫他转过了头。
“——嗒。”
一滴混着血丝的涎液，从那对尖锐得如若吸血鬼的牙齿滴落到他脸上。
阿光在笑，狂笑：“没想到吧，郭老板？”
郭久打量他的身体。皮肤的颜色比之前苍白了不少，肌肉虬结，四肢的比例出现了明显的变异，但大体上还是维持着人类形貌，一时间也无从判断他异化的完全体又会是何等模样。
“你这身衣服弹性挺不错。”郭久说：“咱们商量一下，我不挣扎，你能把我头发放开吗？”
他的淡定反应让阿光脸上狞笑僵了一下，然后停住。发丝确实被放开了，但多半是出于报复的心理，他的头随即被阿光狠狠地按了下去。
断砖、尘灰、凝浆碎成的尖锐石砾瞬间放大。眼镜片上立刻弹出了一层银灰色的透明钢化膜，面罩也随即硬质化。但这些防护照顾不到额头。郭久被撞得一阵晕眩，太阳穴处嗡嗡鸣响，锐痛。
天旋地转中，他的双臂被扭到了背后。阿光的动作很粗暴，肩骨几乎被扭得脱臼，随即双手被一种半硬半软、还带着体温的束缚带缠绕着死死禁锢。
叶氏集团下属绝密实验场。严越从一行行浮空代码中猛然抬头，脸上蒙了一层冰冷杀气。站在旁边等任务安排的一众研究者都给吓了一跳：“严……严先生？”
“没什么。”严越神情恢复，声线如旧平静：“继续测试刚才那个方案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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