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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学海又开始不耐烦。
黄小诚抓着他肩膀：“我这刚下班回来，哪可能一直悄悄盯着你。你把房门关的严严实实，我又哪里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但是我有预感，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你房间里有东西，致人死命的东西。你应该信我。如果不是预感，我之前也不可能活着从沆城出来。”
杨学海道：“得得得得了。上次你嚷嚷预感预感的时候，我们去的泉州爬虫博览馆，听你话赶紧退了出来，最后还不是无事发生。就不能痛快承认吗？你胆小？你怕蛇？”
黄小诚叹了一口气：“行吧，我胆小，我怕蛇。你养着你养着，就当我啥话都没有说。”
他回到了自己那行李堆积的房间，摔在床上，恐惧的感觉就像是蛇躯一般凉丝丝地爬满全身，难受得脚趾尖儿都因此而抽搐。
杨学海横竖听不进去，话自然是不必多说了。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
他点亮了手机，盯着刚才与龙湖区特战组那短短几秒的通话记录，开始发呆。
眼下变异事件频发，风声正紧，稀奇古怪的毒宠被许多国家列作违禁，变得不好出手，所以降价。杨学海一直喜欢厄尔加蝰，说这种蛇是“色彩与几何美感极致搭配”“上帝的艺术品”，趁着降价，这才辗转入了一条。这边联邦对毒宠同样也刚下发了禁令。若是真把事捅到安全署，杨学海肯定是被罚得不轻。
他刚才在气头上，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知道这通讯是怎么也不该拨出去，于是浑身乏力。
因为他寄人篱下。
黄小诚是沆诚超规模连锁变异的幸存者。亲人都不幸在灾难中离世，留下他举目无亲。杨学海作为老同学，把自家给他落脚，帮助他在冀城重新发展，于他而言，可以说是最大的恩人了，他自然不能就这么把杨学海举报到安全署去。
想了半天只尽快赚钱——然后赶紧搬出去。黄小诚拉过枕头压在脸上，堵住将涌出来的眼泪。他决定化此为动力，努力工作，早出晚归。
晚归。
黄小诚自行待在办公室里加了晚班。再加上杨学海家比较偏，来回转了两趟公共移轨，回来得自然是晚上加晚。
家里不见灯光，料来杨学海已经睡下了。
他验证指纹。
锁条弹开的瞬间，黄小诚只觉迎接着他的黑暗像是一团阴森诡怖的毒雾般循周身挟裹上来。一身冷汗。他猛地拍开了客厅灯。
有什么东西不对。
预感。
不祥预感。
那条蛇。
蛇——
极快速地把房间扫了一眼，并看不到什么蛇。黄小诚换鞋，走向自己的房间，一路上小心地躲着房子里各处阴暗角落。
也许只是回来得太晚，而周边又太静，一路上还太黑，所以感觉不太好而已。
只是感觉。
他这么安慰自己。有些时候预感很灵，但也有很多时候只是误报。经历过沆城的噩梦，这使他有时会太过精神紧张。黄小诚这么压下内心想要转身就走的冲动。
因为附近的酒店收几百丁的新币。
回到房间立刻锁门。盥洗过后，黄小诚躺在床上睡不着。明明夜已经深了，明明他也已经很累了。
但是没有睡意。
被子裹在身上没能带来一点儿的暖意，他缩在床上发抖出虚汗。艰难熬了一会儿琢磨这么下去也不是半法，明天没有精神还怎么上班，于是给杨学海拨通讯。
没接听。
料来是杨学海设置了免打扰模式。
黄小诚想了一想，最后干脆直接扯开了嗓子：“学海！学海！杨学海！”
几嗓子嚎过之后，杨学海终于醒了。带着一点儿起床气：“嘛呀？”
黄小诚道：“蛇，你的蛇。”
杨学海道：“做噩梦了你？”
黄小诚没敢说是预感：“我听到了几声古怪的响，麻烦你看一眼，它还在你那箱子里不在了。我听错了最好，就怕是蛇跑了。”
杨学海骂骂咧咧的。但随即有脚步声响，应该还是去看了。
黄小诚又补了一句：“小心点。”
杨学海的骂骂咧咧突然消了音。
黄小诚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紧接着那边杨学海声线颤抖着喊了一声：“不好！”
黄小诚道：“难道……真的跑了？”
杨学海没有答话，但翻箱倒柜的声音已经证明了猜测。
黄小诚提议：“找特战组吧。”
杨学海道：“不，不行。这一段查毒宠查得严，被知道了可了不得。”
黄小诚道：“特战组啊，不是安全署。都是年轻学生，没见过什么钱，给点封口费让他们不要上报。小心点不被咬伤的话，这事不会传出去的。”
杨学海沉吟了一下：“这可不好说。特战组刚拿了双S级变异事件的奖金，恐怕看不上咱们给出来的那点小钱。要是青援队没翻车就好了。唉，我们还是自己抓。”
他说是的“我们。”
黄小诚躺在床上，只觉身体僵硬，每一丝神经都紧绷着。
他没有接腔。
但是杨学海很快过来敲他的门：“小诚，小诚。”
黄小诚说：“我不会对付蛇。”
杨学海道：“小诚。”这句话难得地带了几分求恳的意思：“那蛇个头大，我一个人不好弄，你来帮我一下嘛。”
黄小诚问：“有枪吗？”
杨学海咳了一声：“枪？拿枪打了，蛇不就没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色弱，一直拿不到持枪许可，家里哪会有枪。不过有专门的蛇钩蛇钳，不会出事的。你实在担心的话我给你手套。”
黄小诚道：“别逞强。你知道，这蛇在国内没有血清，被咬了就是等死。你要是不想请特战组，我到网上联络几个出野的人来抓。”
杨学海道：“野腿子粗鲁得很，他们来了，蛇命多半就保不住了。”他叹了一口气：“我这勒紧了裤腰带半年攒得起一条蛇。小诚？你来帮我找一下吧？不用你抓，找到了我来抓。我知道你的预感灵，找蛇可快了。”
黄小诚吸了一口气。
预感。
恐怖的预感。他开了灯，下床趿上了鞋子。
向前每迈一步，都像是踩在喀里喀嚓的薄冰上，下一秒就会往无底沉渊里堕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