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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久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
“爬宠爱好者喜欢把厄尔加蝰叫做肥宅。这种蛇的身体粗胖，并不爱动。爬行方式也很有标识性。它不会像一般的蛇类一样S型游走，而是以蠕动的方式直线向前爬行。除了攻击瞬间会爆发出极强的弹跳力，平时的移动速度很缓慢。它不是水栖蛇，不会在水里待太久，你们留意附近的水岸。使用生物探测仪，顺利的话很快便能找到。”
很快便能找到。
虞年盯着龙湖黑茫茫的水面发了会儿呆，只感觉再快也难快到哪里。好在范围警讯发出之后，湖边已经没有了游人，不用担心有人被蛇咬伤，大可慢慢寻找。
孙华与奚翎雁调节仪器，设定了针对变温动物的探测模式。但不知道那蛇此刻是潜伏水中，还是已然远遁，总之超出了深测范围，并没有什么结果。虞年到车上又取了两个探测器，和关山明各拿了一个，把人往四个不同的方向派开了。
走了一段她看到人影。
三五个人影影绰绰地循着林荫道往这边走。
虞年有些不耐烦地高声喊：“警报已经发出去了，有毒蛇，干嘛的啊还到这里来？”
“记者，‘冀北视线’的。”来人赶紧答应了一声，道：“虞副队长，是在抓蛇吧？能带我们一起吗？”
虞年一阵头疼。但看摄像圈悬浮在空中，正在拍摄，只得往脸上挂了一个友好的笑容：“可以是可以，但前提是你们务必要小心谨慎。”没有了手脚，只剩下牙口身躯、和尾巴，黄小诚所能享受的娱乐项目，便只剩下投影机了。
他趴在沙发上，垂下来小半条尾巴，懒洋洋地观赏对面墙壁上的投影画面。
这是他变成蛇的第三天。
杨学海的尸体斜斜地倒在盥洗室门口。在第一天，黄小诚曾经试图将他推到盥洗室里去。
但杨学海一个身躯魁梧的成年男人，过去还是人身的时候，他也不敢打包票能够拖得动他，更何况下眼下变身为蛇。没手没脚，黄小诚只能试图用自身的弹跳力去撞，但杨学海纹丝不动，反倒是他常常会被反作用力在光滑的地板上向后推出一两米。
于是他便只能任由杨学海的尸体倒在那里。由于毒液的缘故，他的尸体腐烂得很快，此刻已经呈现出可怕的巨人观。伤肢先肿起，随后涨裂、发黑，浓黄脏红的秽物流淌出来，与空气接触的伤口表面更是挂着一层绿色的脓。
黄小诚实在不忍去看。但蛇类无法闭眼，他只有转头。
躲得了画面，躲不过味道。异形为蛇过后，嗅觉变得极为发达，尸体一步步腐烂的变化缓慢却毫无遗细地丝丝灌进他的感知器。
好在，身体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这种味道嗅起来居然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从推移杨学海失败之后，黄小诚便不愿去动。兴许是因为体型太过臃肿，把肚皮放平，贴贴伏伏趴在地板上的姿势让他感到很舒服。蠕动到了一个不至于一眼看到杨学海的位置，他便蜷趴着思考自己接下来的人生，更确切地说，是蛇生。
这次的思考终于得到了值得兴奋的结果。
变异令他在外表上彻彻底底地成了一条蛇，尽管人类的意识仍然存在，但如何证明他身上人类意识的存在会是首要问题，向谁证明则是第二个问题。
口腔的构造已经使他彻底地失去了语言功能，开口只能发出咝咝声。他还试了一试，努力去“咝”的话，还能用不同的音调“咝”出来一首歌，如若能够咝出个家喻户晓的熟悉旋律，比如国歌，倒是能证明他的人类意识留存。但倾听对象必须得选好，不然的话，怕是连开头都没咝两句，脑袋便被暴躁老哥一枪给爆掉了。
排除掉“语言”，黄小诚紧接着想到了“文字”。
他弹跳上自己的书桌，偏过头咬了一根笔杆，尝试移动着脖颈来写字。这种体验就像是他有天突发奇想，尝试着用左手写字。虽然无比熟悉某字的写法，但一笔一画落到纸上却是无比艰难。每个字都极大，并且歪歪斜斜，许多口水顺着笔杆流淌到纸上，还有好几次因为力道突然使错泌出了大滴毒液。后来干了，纸上便流下了一圈圈发黄的水渍。
但总之，如果他有足够的耐心，还是可以通过文字来证明自己。黄小诚爬遍整个家，最后在杨学海的书房找到了一根记号笔。废了半天的劲连咬带甩弄掉了笔帽，把地板当大画布，便足够他去写许多字。
用了一天进行练习，第二天，他在地板上开写：“我叫黄小诚，我变成了一条蛇。我和我的朋友都被他养出的毒蛇所咬伤，他死了，我变了。我是有意识的，不会伤害你们，也请你们不要射杀我。”
然后又在后面画出了一个求救标志。
短短的一句话，但对蛇身的黄小诚而言，实在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他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来写这段自白，写完之后全身都在酸痛，下颌的一颗细牙也被硌得有些松动。
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放松。
留言已经写好，如果有人登门来调查的话，他隐藏在暗处，先观察来人的反应，再决定是否现身，便会大大地减少被直接击毙的风险。
于是黄小诚盘到被褥里，放心地睡了过去。
醒来过后到了第三天。
第三天他开始感到无聊，手机与电脑都无法解锁，他蠕动着爬向了放在茶几下的投影机。把它拱翻了两次过后，黄小诚学会了用身躯夹着，然后以蛇吻撞开了开关。
舌尖吞吐，在触控区一点一点，换频道倒也换得灵敏。黄小诚看完了一部情景喜剧，感到百无聊赖，又开始切频道，目光突然间被一个标题给吸住了。
“【现场直播】追踪·龙湖蛇难！”
一个激灵。
他将头昂起来，仔细看了一眼，凉意挟裹全身，每一粒细鳞都瑟瑟立了起来。
“龙”是个一听就很厉害的名字，所以“龙湖”有很多。
但冀城的龙湖就只那么一个。
放映着直播的栏目，正是冀城相当出名的“冀北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