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估量了一下，知道已经其实已经进入了他们的射程。但是这些人迟迟地不开枪，恐怕正是因为自己正和这个男人扭打在一起，倘若贸然开枪的话，很有可能会误伤到同伙而已。
但是若这么延挨下去，等到这些人来到近前，拿枪指着她的脑袋，那么等待着她的同样是不堪设想的结局。
她的目光瞥到了那副眼镜——这眼镜早已掉到地上，刚才又因为两个人的打斗，不知道被谁踏了一脚，此刻那镜框扭曲着已然断折。她只觉心口像是被锥子扎了一样地疼。她的呼吸因此而急促起来，一时间脑海里空白到有且仅有一个声音在回响。
“杀了他。”
“这种事情你迟早要学会接受的。”
那是郭久的声音。
“我不要。”
“我知道，但是我不要，我不要。”
那是自己的声音。
“杀了他。我不要。这种事情你迟早要学会接受的。我知道，但是我不要。只要迈过一道坎儿就好了。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这是两个人一起在说话。
她大声尖叫起来。她想要用尖叫声来把脑海里的声响给驱走，可是自己的右手仿佛不受控制了一般已然自行展开行动。她将那个男人试图夺刀的那只手向旁侧挥开，甫一争得自由，当即手腕一翻，将刀尖倒转向下。
那个男人仍旧紧紧地拖着她，并没有躲。她将刀尖自他大阳穴处刺入——刃口很锋利，而她的手劲儿却也不小——沙地一声，直穿颅脑。
这个男人压在她身上的躯体登时软垂。她清楚地听到了枪栓拉动的声音。此刻情况紧急，她脑子里又一派混乱，一时也来不及思考，甚至连那拉枪的方向都未曾分辨得清，只得将这个男人的尸体像是沙包一般举在自己身上，希求能够起到盾牌的作用。
那些人没有开枪。也许是不想让同伴的尸体再次受到毁伤？她一边猜测，一边用半转回身，以尸体作为掩护，想要向前方移动，寻找一个更加安全的掩体。
可是她的动作随即凝住。因为前方的灌木从里，不知何时已然站起了一个男人，手中黑洞洞的枪管已然直直地指向了她。
他的右手将那扳机狠狠扣下。
枪响。
空响。
这一颗是哑弹。
这个男人脸上露出惊异神色，但随即这个惊异神色随着他退出哑弹的动作在这一刻永远凝固。一颗子弹呼啸着飞射而来，从他眉心穿入，又斜向脑后穿出，在空气里炸出一蓬血雾。
这个男人的身体向后缓缓倾倒。她疾转回头。她已循着弹线判断出射击者所在位置——应该是背后的一株高树上。她望过去。果然繁叶遮隐之下，郭久微微笑着向她比出一个胜利手势。
他说：“不好意思，差点来晚了。”
脚步声疾响。四下里的匪徒登时作鸟兽散，四下里奔逃。郭久在一处粗壮的树杈子上蹲着，居高临下，扳击连扣。
枪响。
枪响。
枪响。
枪响。
单凭两条腿的逃离终究是跑不过子弹的速度。这群匪徒一个一个地先后扑倒在地，身体随着枪口血液的涌出而变得冰冷。
郭久子弹的击发极具节奏感，听不出半点的迟疑。他把四散奔逃的所有匪徒一一击毙，这才把手里的枪枝往地上一扔，人跟着也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试图用一个无比炫酷的姿势从天而降，但在降落过程中遭遇意外，被腰间挂着的一盘绳索在一根树杈上挂了一下，登时失去平衡，重重地摔了个四脚朝天。还好雨后的地面十分松软，倒也不至于有什么大碍。一时间十分狼狈，但他并不以为耻，干脆也不急着爬起来，居然还向她伸出了手：“哎呀宝宝摔倒了，要帅气的小姐姐抱抱才能起来。”
她一直是怔着的。直到他摔在自己面前一声巨响，才被蓦地惊醒。她触了电一般地把自己拎在手上的那具尸体往一旁推，同时右手四指上穿着的指环刀也倏然滑下，直插入地。她缓步向郭久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郭久脚下站稳，手上就把她拉向自己怀里。
她没有抗拒，也就上前一步让他搂着，同时自己也抬起手来，环住了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肩膀。
然后她就哭了。
由于姿势问题，郭久虽然并不能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是他没有了制服外套，上身只穿着薄薄的一层衬衫，于是就很容易感觉到有泪水往自己肩膀上打下来。
她说：“我杀人了。”
郭久安慰道：“但是你除了这么做，已经别无选择。”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她感到自己身上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也就干脆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倚到了他身上。
但没想到的是，这郭久也软软的全无力气，被她一倚，向后便倒，两个人都失去了重心，一声闷响一起栽倒在地。
她正在出神，猛地被摔了一下，不由得有些怨怼，便道：“你干什么嘛，站都站不好。”
郭久身上虚软，双手却仍是紧紧箍着她，有气没力解释道：“药劲儿刚退了，我现在是体力透支状态。”
她心中猛然一凛。当下狠狠地将他推到一边。她这一推力道不小，郭久直接就往旁边平移了近一米远，手肘重重地磕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疼得哎呀了一声，道：“做什么做什么。”
她呼地就跳了起来：“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郭久叹气道：“好吧我承认，你帐号上少的金币是被我悄悄地拿走强化装备了，因为老繁夏把我的金币都用掉了嘛……”
她哼了一声：“别给我装傻。你在很早之前就打了药，对不对？让我打水是故意把我支走，对不对？血迹，脚印，断崖处的碎衣服，全是你做出来的，你杀了一个人，给他裹上你的衣服，然后上了树，用绳索把他从山崖处甩了下去，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我早就应该感到不对劲儿，如果真的纯粹是遭贼，那些人不可能草率给我留下来包里的刀，却知道搜走书里夹的金叶子。你给我从实招来。”
郭久摇头：“什么嘛？我不是我没有，冤枉冤枉。那个，你没事别老瞎猜……”
她不跟他废话，大步流星走到那被一枪爆头的匪徒尸体身旁，将那杆枪扯了出来，反身走回，咔咔拉下了保险，对着郭久就扣响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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