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青天广场
青天广场位于冀城中心地带，与燕陆倚记忆中的所有广场一样，地面由大块大块方砖砌成，极显大气，花木修剪得精致，簇拥着一座座白石雕像。
广场上行人来来往往，车速自动减慢。于是燕陆倚得以细致地看那些雕像。她看到了一个女人，发卷蓬散而零乱地搭在肩上背上，佝偻着身体，衣衫零碎，左手捂着小腹处用衣料简单包扎的伤口。她在往前走，脸上的表情凄苦而决绝，右手拉扯着一个孩子。
孩子一手挽着女人，另一手则扯着一个年纪更小、抱娃娃的女孩。两个孩子神情惊惶，看向女人的目光饱含依赖。
燕陆倚随口向莫黎道：“那应该是一个妈妈。”
莫黎点头。他与燕陆倚坐在车子后排，而严越与风寄灵则分别在前排的主副驾驶位。听到后面说话，严越插口：“不是。她叫李思，曾经在云天商厦餐饮区工作。三十年前的一场变异事件中，为了救出两个在商厦里失散的孩子，与异常生物战斗，后来因为伤口感染失去了生命，所以市民们给她塑了雕像。”
车子驶过的第二座雕像是一个微微发富的中间男人。他的表情扭曲着，在高声呐喊，而右手则举起一柄匕首，刺向自己左手手心。
燕陆倚问：“这个呢？”
严越道：“叫庞安民。十七年前窄巷子变异事件，疏散员带民众们逃生的时候遇到危险，他刺出鲜血，把变异者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燕陆倚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严越道：“雕像下面都有说明标牌。郭久在这里散步的时候曾经把每个标牌都读过。”
车子缓慢开向停车区，他一路负责解说。最后燕陆倚指着远方人数众多的一个群体雕像问：“那个呢？人好像很多的样子。”
严越道：“428事件，支援沆城遇难的特战组成员。”
燕陆倚道：“这是一个英雄广场。他们能够出现在这里，是民众们承认了他们是英雄吗？”
严越道：“是的。”
燕陆倚指挥他把车子往那边靠近一点儿，细看这座雕塑。动作各异，或持枪准备战斗，或托着物资箱，或负责着受伤者。她把每个人都逐一看过，道：“为什么没有阿紫年年她们？他们也是英雄啊。”
严越道：“因为他们活着。死人负责被怀念，活人负责分责任。当坏事发生之后，大家都需要得到解释，然后通过批评寻找确定性来稀释恐惧。前队长范彻元作为援救行动的拍板者承担了最多的责难，但郭久试图阻拦，又被评价为冷血无情且胆小怕事。虞年力主参与援救，被说成冲动无脑，陆紫在外的形象往往是郭久的跟随者，于是被认为没有主见。叶繁夏是最无辜的，但有一股意见认为，他没有与特战组一起行动并为大家提供尖端装备，所以也应该为大伤亡负责。”
燕陆倚听得一脸懵：“这些说法原本就有矛盾吧？怎么做都不对啊？”
严越道：“并不矛盾，因为这些话并不是一个人说的。郭久的支持者认为他冷静明智，不听话要去灾区的都是智障，虞年尤其被骂得狗血喷头。虞年的支持者因此很不满，说充大组同样开进了灾区，却出色地完成了救援任务，冀大遇到的灾难只是一次意外，郭久之所以能活下来肯定抱了陆紫大腿，甚至还有可能是临阵脱逃。所以舆论一度极其混乱。”
燕陆倚只能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但还是有点懵：“原来郭久也有支持者啊？怎么感觉大家都是怼他的？”
严越道：“因为他被选择上任了队长。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一个道理，谁站在这个位置都会被骂。范彻元没有辞职的话，会有人说你害死了那么多人居然还有脸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坐下去；换作虞年，就是太过冲动一点就炸迟早要完，而且精神上还受了刺激；陆紫总是与郭久站在一起，没人觉得她能成为一个领导者。郭久被骂些什么你应该是知道的。委派空降兵的话会更加难以接受，毕竟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
燕陆倚道：“这帮人都有毒吧？”
严越道：“因为网络上发表的言论只要不太过极端，都不至于承担责任。当然也有一些正常人或者是支持的声音，但非议的声音总是最为刺耳的，还会因为进一步的讨论与争执被不断扩大。”
燕陆倚叹了一口气，不由得地想起了自己过去的经历。她挽住了莫黎的手。
莫黎说道：“尽管如此，大家却并不会怀疑这份工作的意义，仍然会坚持为了人们的生命安全而战。”
严越转头与风寄灵嘀咕：“这大概就是中二少年眼里的世界吧。”
风寄灵没有答话，但后视镜里映出来她的唇角极小的幅度扬了一扬。
莫黎道：“严越，你觉得我很幼稚？那在你眼里，特战组的工作究竟又有什么意义？”
严越道：“没有意义。”
莫黎被他噎了一下：“好吧，你就是这种人。那你告诉我，郭久为什么要进特战组？还当了队长？”
严越道：“最初是为了更方便地获取生物样本，并保护陆紫。接任队长他原本是不情愿的，但范彻元与他谈了谈……”
燕陆倚对这一节有点印象：“他们谈了些什么？我问了阿紫，但她也不知道。”
严越道：“谈那些只玩过射击游戏的温室花朵，在真正的战场里被撕得粉碎踩成烂泥做成鲜花饼。范彻元认为特战组的路已经走错了，需要他来把方向盘扭回去。否则的话特战组马上就会在同一个地方再次跌倒——比如新任队长可能会为了让特战组尽快重振旗鼓，或者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采取激进策略，去争取完成危险任务用以宣传，过程中很可能导致更多不必要的伤亡。尤其是陆紫，作为头等战斗力，肯定会被用来打头阵。他自然就答应了，陆紫也自然不会知道。”
他说到这里，略微停了一下，颇有几分嫌弃的语气又说道：“现在他已经和陆紫分手，而且承担了陆紫的债务，陆紫也没必要再待在特战组。我觉得他应该摞挑子不干，但他并不打算这样。这种行为只有两种解释。”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