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空间裂隙之后，众人按既定计划分头行动。
沈岸谷给郭久分了一个能够互相联络的通讯终端，并没有把自己的人插进他们的队伍里。因为这样很容易被怀疑成打探情报。
虽然他确实很想多弄到一些情报，但也清楚知道，倘若郭久不介意他插人的话，那么他能够打探的情报必定不具备情报价值。倘若介意的话，被插进去的那个倒霉蛋肯定会因为某件定然存在蹊跷但是明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手脚的原由壮烈牺牲。
几波人从岔道处分散开后，向前走出了一小段距离，燕陆倚便说起了在夜皇内场分散之后发生的事情。
“你反杀姜遣使那一波真的优秀。”叶繁夏把她给吹了一波，急切地问道，“那个核心控制区，里面都有些什么？”
他和郭久已经从王小明处知了燕陆倚这边所发生的事情。但她与卫城进入核心控制区之后，在里面又经历了些什么，便是王小明无法详说的了，信息在二次处理之后可能会造成误差，他建议直接去问燕陆倚。
这显然是最重要的。
由于沈岸谷那边随时可能会发现这个实验区已经不是他想象中的实验区，然后强忍尴尬派人过来汇合，燕陆倚也便省去了对自己光辉事迹的一万字叙述，把剧情快进到进入实验区之后：
“……走进那个球，我们莫名其妙地就变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球导致的视觉效果。然后看到虚屏都环绕在身边，果断就开始一顿乱戳，结果外面陈列的那些机器莫名其妙地就变了颜色。”
燕陆倚描述巨大机器连带着整个球体都变成了骚粉色的事情，当然还不忘强调这和她没关系，都是卫城那家伙干的——不然的话待会儿发现冷硬的科技风变成粉嫩的少女系，严越怕不是要在内心中给她一顿毒打。
“变色？”
郭久脚步猛然一顿。
“天哪，”叶繁夏惊呼，“那花……天哪。”
郭久把九十三采来的变色花朵从生物样本袋里取出。
过程中很明显地看到他的双手在颤抖。
燕陆倚不禁奇怪，有必要如此惊诧？她好奇那花，以为会有什么诡异变化，凑过来看了看，觉得不过是普通的花朵而已：“这花怎么了？”
“花也变过颜色。”郭久的声线发紧。
他突然间把两朵花在手里攥紧。当手掌重新展开时，花朵已经被碾得稀碎。汁液因此沾染了一手，在空气中浮出草本植物特有的淡腥味道。
他把这一团遭受了狠狠蹂躏的花瓣给扔掉，突然间开始狂笑。
他一向是平静优雅的样子，此时却笑得如同一被狂风吹得摇曳的乱柳。复生之后已经梳得整齐顺滑的长发竟因为动作的幅度而散乱下来，披脸蒙头，一时间竟如同疯魔。
众人都给吓一跳，只是变变颜色而已，虽然古怪，犯得着这么大的反应？
燕陆倚觉得他怕不是有问题，伸手扯了扯他的胳膊：“喂，郭久，你怎么了？”
郭久没有回话，他还在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哪里有空去答她的问话。
“郭久哥！”严渊在这一瞬间又一次脑洞大开，想到了一个非常惊悚的解释，觉得这怕不是重生之后被人给夺舍了，狂笑之后夺舍的那家伙就会说“真是一个不错的容器”之类的话。
虽然已经过去了半天，直到现在才夺舍成功，使这个推理有点可疑，但他也来不及细想了，赶紧上去认真地盯视着他的眼睛：“你还是不是郭久哥？”
“不是。”郭久说，一边说一边笑，笑到泪水都涌出来。
严渊的脑洞居然得到证实，一下慌了，如临大敌：“那你是谁，快从郭久哥身体里滚出去！”
“你是傻的吗？”郭久愣了一下，又开始笑，而且笑得比先前更凶了：“还能是谁，我是你哥啊！”
严渊：“……哥你怎么了。”
他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个智障。
“严越？”燕陆倚不禁鄙夷，“你这是干嘛，不要用郭久的身体做奇怪的事情啊，反正你不嫌丢人是吧，回去怕不是要挨打。”
“他、怪我？”严越笑得断断续续地说，“他不也在笑吗？”
燕陆倚忍不住皱眉，觉得这俩人怕不是都有毛病，于是转向叶繁夏，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见叶繁夏木木地站在那里，一手举在空中，就像是被定住了似的，也是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的样子，只是郭久的反应实在太大，以至于众人都忽视了他。
她试着喊了一声：“繁夏？”
叶繁夏的目光转向了她，但眼睛却好像没有焦点，总之空空洞洞，不像是在看她。
被燕陆倚给盯了一会儿，他总算回过神来，“太好了，”他口中喃喃地说，“如果是这样，那真的太好了。”
“什么叫做太好了？这是简直就是完美，”郭久抑或严越总算从疯魔般的狂笑状态缓了回来，“真是一个完美的世界啊！”
他的目光迷离着洇出一层纤薄的水雾，脸颊上泛有一抹如若醉态的浅淡嫣红，发丝散乱着垂下来，一手压着自己的胸口，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极致的欢愉。
“天，”周山那边传来无比明显的吞口水声音，“宝贝儿，我想……”
他说着就要缠过去占便宜，砰地一声被空气墙给挡住了，风寄灵在磨牙：“不，你不想。”
“我去，严越，你吃错药了？”
燕陆倚向后退了一步，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对了，这咋回事啊，一个性冷淡突然间变得无比色情？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到底是什么？”他的眼底闪烁着狂热而疯狂的亮光，走上来重重地抓住了她的肩膀，“你觉得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燕陆倚一颗心猛然提起，她蓦地一下明白了严越突然间变成这种模样的原因——能让他狂热到这种程度的还有什么？
世界的真相。
只有世界的真相。
难怪球体里投影出来的那个粉嫩老头甚至愿意把世界的真相拱手相告，因为走到这一步，真相已经昭然若揭了。
燕陆倚仔细地想了一想，迎着他炽火般的目光，隐隐明白了一些。
但是这个想法太诡异，太可怕，她不愿意相信真相会是这样的，但也只能是这样的。
所以严越这种家伙，才会在得知真相的时候表现出极端的愉悦与狂热。
“这不是真的。”燕陆倚说。
她推开郭久，俯下身来，捡起了地上刚刚被他捏碎了又抛下了的小花。
花瓣被捏得皱褶而残破，纵横着不少洇漫花汁的沟壑。拈了拈，是柔软的，这是花，但这也不是花。
她脸上不自禁地浮出惊悚的神色，像是手指被烫到了一般，一个激灵，猛地把花给丢下。
“别怕。”风寄灵插口道，她唇角上扬，笑容轻柔，“你仔细想想，倒会觉得这样也很不错。”
当然很不错。她越发觉得自己选择跟在严越身边是对的。
“喂，”严渊看着风寄灵居然不再是冰山脸，更加觉得大不对劲，这几个人好像都中邪了，“怎么了？”
他也弯腰捡起地上的小花研究了一下：“难道说这花有毒？不就是会变颜色吗？”
“有一种奇特的元素会导致物质的颜色产生改变，”叶繁夏最先恢复正常的状态，微笑言道，“这一个重大的发现。如果能够控制那种物质的话，那么便可以改造这个世界。”
郭久的镜片上蓝光闪烁。
叶繁夏发送给他一句话：“还是不要告诉他们吧，你觉得呢？”
“这样吗？”严渊问，“那这物质好神奇啊。”
卜冉的目光向旁边闪了一闪，他觉得事情恐怕不只如此。否则的话，郭队长也不至于突然“精分”并疯狂成那种模样，这未免也太小题大作。
但他觉得自己知道得多并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便没有提出疑问，仍旧是沉默着。
“当然，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我们再说。”郭久道。
他比谁都更加清楚被长久蒙蔽的滋味，并不打算把真相隐瞒下去。但倘若此时说出，虽不必担心窃听之类的事情，但这必然是对众人世界观的一次颠覆。
就算努力压抑着不表现出来那种惊愕，也必然会被沈岸谷等人发觉不对。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凭着一个由字符组成的控制核心，能够改变物品的颜色，那么自然也能改变别的什么。
这个世界并不是真实的。
而是一个虚拟系统。
——人们，乃至这世间万物，统统是由代码构成。
难怪丁云柏会说世界的终极是神的力量，是创造与毁灭。
那么“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会不会有“上层意志”的存在，又是以怎样的目光来看待他们这种数据生命？
所谓人体变异，或许只是“上层意志”为了取得快意的游戏？
联盟与维恒会，为何禁止人们接近这个秘密？
也许这和“柯肯文明”与“上帝文明”有关——两者显然曾经掌握着更加高级的权限，他们为何会爆发战争，为何眼下都不在了？
“我们快去控制核心吧，”燕陆倚说，“这不可能，真是这样的话也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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