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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陆倚上前想要扶起郭久。郭久抓着椅子扶手不愿起身，看着她笑。微笑，大笑，然后是狂笑，笑到眼镜片儿略微有些雾蒙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泪水已然泛出来。
燕陆倚慌乱安慰：“好了郭久，你别闹了，快去休息……”
郭久道：“陆紫，你何必还在这里假惺惺地关心我？”
燕陆倚懵了：“啊？”
郭久唇角上扬，他仍然在笑，但声气却带着几分哭音的颤抖：“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陆弘林绝对是个聪明人，在他查知了我的情况之后，和你稍微通通气，就能猜出这来来去去的一切。你知道我们的感情同样是郭明华的刻意安排，却仍旧选择继续瞒着我，断掉了与燕陆倚的联系，还答应了尽早结婚，你的打算是怎样的？请告诉我，是想要让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继续向你提供终身的温情服务么？”
燕陆倚听他这一长串说出来，又吓得怔住了一次，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郭久，你醉了，别想太多，阿紫她……肯定是怕你知道真相之后情绪崩溃，所以才暂且瞒着，等到她回来，自然会选一个合适时机告诉你的。”
郭久狂笑：“上一次撒谎失败还没有给你教训吗？什么时候谎话能说得有点水平了，什么时候再跟我说话，行不行？”
他伸手往门外指：“快滚，现在就收拾东西滚出我家！”
燕陆倚退开了两步，吓得不敢吱声。
严越道：“你认错人了，她是燕陆倚。”
郭久愣了一下，伸手扶了扶眼镜，重新打量燕陆倚，眼神一阵恍惚，隔了一会儿，道：“抱歉，我的上述言论，都是对陆紫说的而不是对你。如果你能再次联系上她，请转告她，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关系到此为止，且没有任何挽回余地，请她回来之后不要再做徒劳尝试。”
燕陆倚小心翼翼地说：“别，郭久，你把她想得也太坏了……”
郭久道：“算了吧。”
他倾身向工作台一角抓起了一柄手术剪，反手就去剪自己的头发。他的手颤抖不稳，剪下了一小缕之后，头发滑开，便张着剪刀去追。
刀锋明晃晃的彻亮，严越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将那尖锐刀尖刺进颈动脉，忙扳着他的手腕，想要将剪刀夺走。郭久不给。两个人争抢了两下，严越吸了一口凉气，旋即几道血水从指隙涌出，噼啪滴在地板上，郭久神情变了一变，动作僵住，张开手指，任由他将手术剪夺去。
严越手心是深深的一道伤口，血液涌出，将半张手掌都染成了红色。
郭久忙转身从冷柜中取医疗用具。
严越将手递给他处理伤口，问：“不闹了？”
郭久用去污巾擦去了血污，又用浸药绷带将伤口缠好：“对不起。”
严越道：“回你房间睡觉。”
郭久答应：“好。”
他很听话站起来往外走，脚步虚浮，歪歪斜斜地险些撞翻了立在房门一侧似人而又非人的骷髅架子。燕陆倚搀了他一把，郭久却又向旁边躲：“我刚才不是让你滚吗？”
燕陆倚赶紧往后退开。
严渊接手扶着郭久往外走，道：“郭前辈，你又分不清谁是谁了。”
郭久的声音飘飘悠悠的像是清水里袅袅洇散的落墨：“对不起。但是……我呢？我又是谁？”
严渊不明白他的问题：“啊？”
郭久道：“郭明华安排了我的一切，所以我的个人意识只是他的刻意捏造与意志延伸。原本的我应该是未经他刻意捏造的我，可是却从一开始便不存在……”
严渊听得一头雾水，转头喊了一声：“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严越叹了一口气。
郭久自言自语般地继续在说：“那么现在使用这具躯体的又是谁？一个贴着郭明华标签的篡夺者？那原本的我呢？又是怎么样的？是不是永远也不可能把我找回来了？”
严越道：“你现在的状况并不适合思考这些问题。你的行为已经混乱，过分纠结于这些，会让你陷入抑郁并产生自杀倾向。”
郭久道：“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原本的我早就死了。而这一个郭明华刻意塑造的意识，又有什么必要继续存活？”
严越道：“未必是死了，很有可能只是被压抑住了。兴许会在深层的潜意识中有所体现。我们有很多时间，也有很多耐心，可以慢慢地将你找回来。”
郭久哽了一下。
严越道：“只是在短短一天之内，接连确定了被两个极其重要之人的操纵与背叛，实在伤心难以接受，所以才说一些气话而已吧？”
郭久没有回话。安静地出了电梯间，关闭暗门，让书柜复原如初。严越说道：“在这种时刻我应该对你进行安慰，但是我并不擅长做这种事情。所以我建议你通过休息卸除酒精与药物的影响让自己清醒下来。当你处于清醒而冷静的状态，应该就不需要我对你进行安慰了。”
燕陆倚忍不住槽他：“严越你什么时候能把情商充值一下啊？”
严越道：“那麻烦你来做个示范？”
燕陆倚道：“算……算了，我等到他清醒过后再示范给你看，不然我老是被当成陆紫好尴尬。”
她说着赶紧遁远，去帮莫黎一起收拾餐具。严越把严渊也挥过去一起收拾，扶着郭久走向卧室，继续说道：“我会在你清醒之后与你认真讨论你的自我认知问题。如果你仍然感到极端痛苦，并认为死亡才是唯一解脱的话，那么我们再讨论如何有尊严地结束生命。黄泉路远，我会和你一起走。”
郭久反而被他给吓得一怔：“你说什么？”
严越道：“这有两个原因。一是陆弘林的死而复生，让我更加感兴趣死后世界；二是我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如果你不在了，我会了无生趣。”
郭久的镜片似乎亮了一下，他搭在严越肩膀的手紧了一紧。
严越扶他在床沿坐下，俯身替他除了鞋子，道：“我把餐具用无人机快递回去，随后带他们购买生活用品。所有事情都会打理停当，不需要你担心。你安心睡觉，好吗？”
郭久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