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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量苦笑道：“只盼我这回真的是钻牛角尖。不管怎样，冯忱曾经进京赴考，总应该有他的记录，我先前已修书老师，让他帮忙找一找，大约这几天应该就有回信。”
明琅抽回手，说：“就算被你不幸言中，你又能怎样？丘神勣早就被砍头了，你还要替冯忱申冤吗？那是不是还想进京去找陛下问罪？”
谢无量闻言怫然变色，声音亦带了些许愠怒：“我以为你明白被人冤枉的苦楚，没想到你也……”说话间长袖无意一拂，将酒杯扫带在地，摔成碎片。
清脆的碎裂声令他稍稍清醒，心头微起愧疚，刚想说什么，明琅俏脸沉霜，凌空翻身越过墙头，看也不多看他一眼，他只有暗暗后悔。
次日谢无量换过便服，与展平沿官道策马朝北面的石邑行去，大半日后渐近龙脚村。
展兄提醒说：“村子刚出过人命，咱们两个外地人去打听怕也没有人肯理睬。我是个走方郎中，倒方便跟他们闲扯，谢兄不如先去周明府那头，他没有先定罪就派人通知你，应该不是个糊涂官。谢兄跟他说明疑点，兴许他还能让你盘问一下那三个人。”
谢无量心想这样也好，径自先赶去县城。展平把药箱背好，拾起布幌头，走上前抚了抚马头，突然咧嘴一笑，牵着马绳就朝村里走去。不多时行人渐多，看到一个走方郎中牵着匹高头大马，边走边摇头晃脑、兀自傻笑，纷纷侧目。
展平不去管他们，走几步就回头瞧着自己的马，嘴里嘀咕着：“好运气，真个好运气！”
村口正好有几个农夫聚在那里休息，听见就冲他吆喝：“走方的，听你满口好运气的，到底撞上什么好事啦？”
展平行上前跟他们讨了些水解渴，抹着嘴笑道：“方才我内急，绕到野地方便，走出来竟在路边拣到一匹马，可不是好运气是什么？”
那些人牵过马瞧了瞧，都说他果然走运，又问打哪里拣到的。展平装模作样想了想，手指划了两圈，皱眉说道：“瞧我这记性，只顾着方便，竟忘了刚刚往哪头走的了。”
有个农夫插嘴说：“咱们村里很少有人养马，瞧你这马养得膘肥骨壮，也不像用来拉车的，可别是哪个过路的跟你一样，赶着内急走开了，才被你拣了去吧！”
展平故作惊讶：“果个如此，失主可不就急坏啦？唉，我行医救人，就算赚钱也不能这样，越性进村里等等，说不定失主从这里经过，也好把马还他。”
那些农夫听了，都夸这郎中实在。展平顺口就问村里可有客店歇脚，果然，一干人全都摇头，有个人说：“那可不巧得很，咱们这里就一家草店，不想前几日掌柜两口子都被人杀害，官府已把店封啦！”
展平听得变脸变色，直说：“兄弟我一路过来还算太平，怎么竟撞上这么个事？谁杀的掌柜啊？”
那些人七嘴八舌，说得与先前的相去不远。展平抚了抚心口，强笑道：“居然有这等事！可方才那位老兄明明说掌柜夫妻都死了，却只看到掌柜的尸体，那他婆娘呢？可还活着吧？”
便有人叹气：“当时没找到他女人的尸体，有的说是逃了，有的说是被那凶手埋了，横竖县里已把人犯押走，总能拷问出来。”
另一人说：“我瞧不太像。就算掌柜的女人那天吓得逃走了，过了这几天不是去报官，也早该回来了，八成应是死了。”
又一人道：“或许掌柜娘子又出门送货，当晚没在店里，逃过这一劫！”其他人亦是点头。
展平听出了端倪，问道：“那可真是菩萨保佑了。但什么货要劳动掌柜娘子亲自去送？各位不是说他家只是经营客店吗？”
有个老汉朝东面指了指，说：“再朝前走五六里还有个村子，正对封龙山，那里的村民去县城都得从咱们村这边绕过去，很不方便。听说掌柜娘子有些交好的姐妹嫁去那里，每月会托掌柜进城帮忙办置些东西暂时搁着，掌柜娘子得闲了就帮忙送过去。”
他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提醒说：“往常掌柜娘子回去一趟，最多不过大半天或一两天的工夫，也早该回村了，恐怕真是被害啦！”
展平道：“原来如此，看来掌柜倒是个热心人。”
老汉笑道：“这倒是。李东人实在，由此也多落下些钱，这才多搭了两三间土屋，开的这间草店。”
最初搭话那农夫接嘴道：“李东确实可惜了。辛苦了大半年才置下这店，不想不过一年多竟落下这等飞来横祸。”
展平听他们说掌柜夫妻替人跑腿不过半年就置钱开店，不免怀疑，心想这钱来得未免太容易了，于是装作不经意地问那村子出些什么好玩的物事，或者有名的人物。结果众人都是摇头，说那村子地荒人少，早些时候倒有一两家富户，后来也迁走了，说是请了看风水的来，只道地气不好。
听他们这样说，展平料想那村子离东山南岭山脚不远，决意去看一眼。见他们各自再说得一阵，又回去田间耕作，他这才牵马朝方才老汉指示的方向走去，行至无人处便翻身上马，没多久果然来到那个小村外。
他远远地仔细勘探，东向横亘过来连绵高山，正挡住北上之路，应就是封龙山了。奇怪的是依稀看到村尾半里外亦自南斜下一道山脊，不偏不倚，堪堪被封龙山截断。他见南岭有一大半都在石邑邻县境内，模模糊糊有一个想法，有心过去证实探究，可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又有点底气不足。
正在迟疑间，忽听一个冷淡的声音打身后传来：“你到底去还不去，站在这里发什么愣？”
唬得展平几乎摔下马背，总算他听清了这人的声音，赶紧转身赔笑：“明姑娘，这么巧？我、我还以为你会跟着谢兄……”
话还没说完，他身子一轻，已被明琅扯下马来，重重摔在泥地里，疼得呲牙咧嘴。明琅哼了一声：“方才你唬那些个村民的话我可都听见了，老实说，就算那个掌柜娘惊吓过度，逃到熟人家里躲藏，你又不认识她，难道还要进村挨家挨户地打听吗？”
展平爬起来，赶着拍了拍身上草灰，指着那山梁说：“不是的。明姑娘，我觉得刘富很有可能不是死在寺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