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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跟他们护送观主尸体回来的人当中有一名是观中的执事道人，谢无量就请他过来，询问赤松神像的来历。
执事答道：“敝观早年供奉三清，之后陆续有香客出资，增铸财神地母等尊神，有的会留下姓名，有的真个只为诚心，刻意不留姓名，也只有历任观主才清楚。”
谢无量道：“那这赤松像约是何时送来的，道长可还记得？”
执事道人苦苦回想良久，踌躇不决地说：“是七八年前，不不，约在十年前吧，之后本地大旱，许多人逃荒，敝观的师尊也走得只剩三人，贫道来此只有四五年，也是听人说的，并不肯定，还望少府莫怪。”
谢无量又问先前余下的道人可还在世，执事叹道：“两位师尊早已相续过世，如今连观主也……”
明琮一听又全无线索，不由叹气。谢无量却是笑了：“明大哥不必失望，其实这反倒是一条线索。”
明琮不解地问他为何这样说。谢无量道：“那神像如此之大，又全是铜铸的，寻常信徒哪里出得起这么多钱？咱们只需调出凌云镇的户簿并交纳商税的记录，往十年前去找一找，可供怀疑的自然少了。”
明琮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当下谢无量便去找主簿的录事调用卷案，那录事只当他是来帮忙清算的，十分高兴，将凌云镇历年的各宗记录悉数交付，两人抱了一大堆回来。谢无量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又叫姚先和黄昭应过来帮手。
几人查核至天黑尚无结果，明琮心想谢无量的病还未痊愈，不能太过操劳，勉强送他先回去。展平一搭脉就大皱眉头，忍不住将其一顿数落，夏安居然也转了性子，跟着在一边帮腔。
谢无量听得叫苦不迭，心想素日有夏安叨念已经不胜其烦，如今又平添一个饶舌的展平，真个比查案还令自己头痛十倍。
展平犹嫌不足，叮嘱道：“兄弟不听我的，衙门的饮食又糙，这几日我让夏安做些药膳，按时送与你。”
谢无量抚额刚刚叹了一句：“展兄，我不是什么富贵公子哥儿，真心不必如此麻烦。”
不想马上就被展平一个钉子碰回来：“你可记得你们明府怎么死的？要不是他自己落下了病根儿，凶手又哪有机会下手？”说得明琮也担心起来，竟与他俩联成一气，硬是不许谢无量太过劳神。
不想这话倒是提醒了谢无量：“凶手如此巧妙换药，会不会也是精通医理之人？”
展平琢磨之后却是摇头：“这不见得，生草乌有剧毒，稍懂点药理的都晓得。天麻宁神镇痛，平常就有很多人拿来泡酒。”
说到这里他突然记起来了：“对了，上次你拿回来药死钱敏中的酒里，也有天麻并灵芝等物，瞧上去还是成色极好的野生上品，不似药农自己培植的。”
谢无量道：“钱敏中根本不懂药草，不然也不会药死自己了，展兄既说是野生的，那来路定然有限……”
他还在细想，展平已端过药汤，不由分说苦苦地灌他一大碗，又跟明琮一边一个，挟着他回房上床休息，弄得他又好气又好笑。倒是夏安瞧着乐得只拍巴掌：“如此看来，不必我多操心公子了，这里个个都是能镇住公子的。”
展平的医术果真高明，谢无量拥被好好睡了一觉，病已好了七八成。想起昨晚的对话，便让明琮去县里的药铺打听，看哪个药农能供应野生的天麻灵芝等物。
当下他和两个司法继续查找户簿，忽然他看柯荣的名字，精神一振，仔细看去，上面登记着柯父于二十多年前迁居镇上经营古董，除了柯荣，尚有一子名叫柯震，他顿时大为惊讶，忙问两个司法可知柯荣还有个兄弟。
两人回想老半天，姚先才说：“仿佛是有这么个人。但八九年前大旱，凌云镇又是四州交境地之一，很是乱过一阵。柯家虽有几个护院，也周全不过来。柯荣他爹见势不妙，就带两个儿子先回老家避难了。”
黄昭应补充道：“后来回来时就只剩柯荣和他爹，听说柯震逃难时走散了，柯家为此还出钱雇人找上一阵。可那时境内太乱，实在找不到，都当他死了。怪了，怎么这样巧，逃走的伙计也叫柯震？会不会他其实就是柯荣的兄弟？”
姚先不相信地反驳：“要是这样，柯荣早该把兄弟认回去，怎么只让他在店里打杂？如果是怕自家兄弟回来分家产，岂不更要打出去？留下来徒惹口舌是非。”
谢无量冷然道：“不，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这贼子一早打听到柯荣有个走失的兄弟叫柯震，所以冒这个名字卖身为奴，柯荣一向行善，听说后才起了怜悯之心。不然依姚司法的画像，这人生得一付凶像，又笨手笨脚，柯荣何必留下他？”
忽然有人差役进来，说明琅有事见他。谢无量忙让请进来，明琅一袭男子装束，颇有疲倦之色。谢无量让两个司法先退下去之后，这才关心地问她：“明大哥说你一晚未归，到底忙些什么？我们都很担心。”
明琅将一缕鬓发捋了捋，摸出一张捕文搁在案上，正是追捕柯震那张，说道：“你们既说他是惯盗，想必周近会有盗贼认识，我打听到几处窝点，去挑了他们的贼窝……”
谢无量目瞪口呆，半晌才说：“你、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样冒险？”
明琅横了他一眼，指着画像道：“有个盗贼招认，说见过此人，但他不叫柯震，真名叫何亮。不时跟他们结伙作案，时聚时散，有大半年没见到了。”
谢无量忙问何亮是否有同伙，明琅道：“这倒不曾听说，那人也说何亮身手并不十分拔尖，这等人少有只身作案，他又不专门栖身一处，可见应该有个武功更高的同伙。”
谢无量正自沉吟，却听门外又来人通报，说是伏文昌的儿子伏应求见。明琅见状便先退出去，等伏应走了才又回来，问他来为了何事。
谢无量道：“他来打听赞府的事怎么处理。先前赞府拟定他大婚之后回乡祭祖，现在人失踪了，他母亲又忧思成疾，伏应打算提前护送母亲回家休养。”
明琅眉尖挑起，冷笑道：“大冷天的赶回老家养病，自家相公还生死未卜，这位夫人倒真个心宽。”
谢无量道：“也许留下来不怎么安心，索性走了倒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