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威等人径直驰去村社，村长早按他的吩咐将元显的几个邻居传来聚在社屋外，此时众人正在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谢无量和夏安远远站开，土路上不时有村民经过，遥遥见村长把人聚在一起，也有些好奇的停下来张望探问。
明威漠不经心绕过人群，目光从他们面上一一掠过，只见那些人面现好奇或迷惑，就连那名叫元显的商贩也摸不着头脑——权善等都系老道之人，盘查时只说查找逃户，全村上下近日又无人入城，故而都没听说无头女尸之事。
见明威赶到，权善小跑上前，低声道：“大帅来得正好。元显虽说是个痴汉，自家女人回娘家这些天也不见回来或托人送消息，到底有些急了，他今日正打算去接人哩。”
明威微微颌首，问道：“还是没有查到卢氏的相好吗？”
权善道：“没有。不过听说元显之前跟他女人闹过的那一场，都不是他主动回家跟卢氏对质惹起的。反而是卢氏听闻有人跟他说嘴，拉着他撒泼哭闹，说有人搬开口舌败坏自己名节，还直嚷嚷要上吊。唬得元显倒跟她赔尽小心，可见真是个没心眼的。”
明威便朝村长行去。老村长知道他们是谁，诧异地问：“听闻大帅差人询问本村是否有人丁走失，老汉早已跟那几位兄弟说得清楚，村里并没有人失踪，不知大帅让我将这几户村民叫来做什么？”
明威冲他把手一摆，提气说道：“两日前京郊有人发现一具女尸，经人辨认之后死者乃贵村村民元显的妻子卢氏……”
话音未落，便听元显惊慌地大叫：“不可能！差爷弄错了，我、我娘子明明是回娘家了！”
明威转头看向元显，铁板着脸说：“正是卢氏娘家人来认的尸，不可能弄错！”
元显双脚一软，立刻坐倒在地，茫然半晌，方才抱头大哭起来。
明威恍如不闻，对那十来个村民继续说道：“明某传诸位前来，便是因为诸位与元显和卢氏最熟，可知他夫妻俩平日有什么仇家，或与谁起过争执冲突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摇头。村长赶紧上前，说道：“大帅，元显负责帮助村民贩货进城，平日里人缘不错，从来没与谁红过脸。卢氏那孩子年轻，少不得有时跟些女人绊个嘴，但决不至于有人会因此杀她。”
明威故意问道：“仇家没有，那个被人瞧见与卢氏私会之人呢？”
他不去看那些村民，权善等人跟随他日久，早就心领神会，暗中注意那些人的一举一动，已经留意到其中一个年轻人听到这话，顿现慌张局促之色。他们彼此悄递眼色，慢慢绕到那人身后。
这人只觉身后响动有异，转头见几名不良人围上来，更加骇怕莫名，下意识地抬脚就跑。徐方抢上前将其扫倒，跟着与权善将其反剪手臂押上前来。
明威便问这人是谁，村长惊讶地回答：“他叫吴若，这个，大帅为何拿他？”
权善笑道：“咱们本不想拿他，是这厮一听大帅问起卢氏的姘头就要溜，自己露了马脚。”
吴若强作镇静，颤声分辩：“小人没想逃，是，是小人生性胆小，又见几位模样吓人，突然围过来，自然害怕了。”
权善作势要打：“咱哥几个哪里就是凶神恶煞啦？只有作奸犯科的恶徒见了咱们才会害怕！大帅，这小子生得油头粉面，定是卢氏的相好，人也八成是他杀的。”
吴若吓得大呼冤枉。元显此时已停止了哭嚎，听到这一句，大叫一声，红着眼冲上前，扭住他便打。权善徐方等人齐齐用力，方才将两人分开。
吴若捂着打肿的脸，挣扎着说：“真个不是我。元大哥，我，我是私下去过你家，但上次你娘子那样闹了一通，我也很害怕，就再也没胆子上门！”
元显哪里相信，拼命又要冲上来，徐方死死将他抱住。明威眉头一皱：“罢了，先将他俩一齐锁回府衙，听候发落。”
众人早惊得目瞪口呆，村长大着胆子问道：“大帅为何把元显也一并锁走？”
明威淡然道：“他是苦主，长史还须得传他问话！”
他没想到就此乍一试探，吴若就漏出马脚，也很疑惑。忽然注意到远处的谢无量，他心中一动，对侄儿说：“琮儿，回头你随村长去元显或吴若家中再查看一下，看看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明琮赶紧应下，明威便领人先把两人押送回城。村长仍是一头雾水，但不敢不听命，遂领他去元显家中。
谢无量见状，忙跟上前，呼道：“明大哥，小弟与你一同前去。”
明琮自然不反对，谢无量随口问道：“村长，近日村里可有哪位村民家里走失或失窃过牲口的？”村长只说没有。
听他这样问，明琮也猜到了：“那驴或许是吴若从别处偷来的。”
谢无量却不同意：“离此最近的村子也在五六里之外了，吴若不太可能把卢氏杀了，再去别村盗驴运尸。”
明琮猜测说：“他如果早就起意杀人，自然将运尸的牲口备下了。”
谁知村长听了这话，忍不住插嘴说：“小兄弟，吴若家里就一头牛，前些日子下大雪，将他家的牛棚压塌了，一直没钱修整，连牛都寄养在老汉家里，哪有地方藏什么驴子？”
明琮顿时语塞。片刻之后行到元显家的小院，但见土墙柴门，修葺得勉强还算齐整，屋里陈设清简，也未见什么贵重之物。村长抄手守在堂屋当中，等他们一一检查。
明琮找了一圈，一无所获，便道先去后院查看。谢无量正要跟上，无意中看到妆台上有个白瓷小罐，玲珑精巧，表面浮刻半缕空的花纹。
他随手打开，闻到一股极浓郁的甜香，里面盛着上好的头油。头油瓷罐旁边还搁着个檀木盒子，里面装着胭脂口脂等女子妆饰之物。
村长在一旁瞧见了，赔笑道：“元显是本村出名的老实人，卢氏倒是年轻好打扮，只是没想到……”
谢无量搁下东西，等明琮回来，又随他去吴若家中查看一番，果如村长所言，压塌的牛棚仍旧坏着，院墙也塌了几处，但凡有人经过都能将院棚一览无遗。
明琮再搜不出什么可疑之物，只好请村长代为看管这两人的家院，这才告辞。行到村口，他终于忍不住发话：“谢兄弟就别故弄玄虚了，我知道你定是发现了什么，却故意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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