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见这汉子如同鬼魅的身法，这两人背心一阵沁凉，长刀紧了又紧。麻脸汉子似乎没把他俩放在眼里，转身走近舱门，谢无量一眼认出他正是数日前望江楼上那个过路的酒客。
那天无量在席间并没怎么说话，麻脸汉子似乎也没有认出他来，径直侧首瞄了张杨二人一眼，说道：“听闻张长史忽起雅兴游湖，某家特地在此等候，原想有事请教长史，不料遥遥见得船上出了意外，贸然登船，冲撞之处还望见谅。”说完还抱手一揖。
张柬之不知此人来意，勉强还礼：“恕张某眼拙，不知军士所问何事？”
麻脸汉子微觉讶然：“张长史何以看出某家出身行伍？”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复又醒悟：原来自己抱手之际自然而然地行的是军礼，张柬之数度随军出任司曹，一眼就辨认出来了。他忍不住大笑：“无怪在下一来到江陵城，便听闻长史协助州府清吏治、破悬案，确实名不虚传。”
他自顾自地寒暄，分毫不把那些控鹤率卫放在眼里，那些人好不恼怒，只是见他无声无息接近，又听说是个军官，不知身手到底如何。这些人本是当初来俊臣自里坊间收罗来的地痞无赖，当中亦不乏杀人越货、走投无路的盗贼，斗狠的本事倒是不可小窥。
那头目眼见己方人多，胆气复壮，刀头朝麻脸汉子一指，正要喝问，那汉子却笑吟吟地抢先说道：“本来如果只是些鬼卒余孽，在下顺手便替长史打发了，可偏偏他们如今也算同袍，下了狠手，只怕长官见怪。这可怎么是好？”
这话直叫张柬之等人的心又悬了起来，那头目听他自承编属禁军，心中复喜，大声说：“兄弟既是禁军，自当效忠陛下。张柬之杨元琰背后诋毁陛下，意图不轨，老兄如果助我等一臂之力，来日上报，必有重赏！”
那汉子挠挠头，不解地反问：“我似乎听张长史说有人捏造神迹哄骗陛下，这话就算陛下真个听到了，最多也就教训两句罢了，诋毁倒算不上；至于意图不轨，他不过是希望陛下千秋之后太子能平安登基，这有什么不对吗？难道你们是想太子身遭横祸，陛下由此绝嗣？诅咒储君，这罪名可不小啊！”
这话说得那些人面面相觑，那头目恼怒无比：他原本打算就此杀了几人之后，摆布成打劫一般，回京后自会以两人谋反之名上报张氏兄弟，届时就算追究，横竖死无对证，张氏兄弟只需进些谗言便可掩饰过去。不想被这汉子据理反击，心想如若让此人活着回去，自己焉有命在？想到这里，他暗暗冲同伙打个眼色。
谢无量眼见那汉子身后的两人悄悄逼近，急忙高呼小心。麻脸汉子犹自不觉，嘟囔道：“本来以为是劫匪，没想到是控鹤府的人。唉，马上就有人来接长史回京，这江上突然冒出几具无头浮尸，长史可有得头痛了。”
说完头也不回，手中钓竿背插而出，快如闪电。那两人眼前一黑，抬手摸得黏乎乎的液体，跟着才觉得痛彻心肺，双眼已被刺瞎，痛得抱头在舱板上滚来滚去。
麻脸汉子一招出手，已闪身欺进，右手腕翻过，抢先钳住先冲上那人的刀背，左手啄指朝其腋窝一点，此人立刻软倒。他探手抢把刀柄，斜斜迎向后一人劈落的长刀。当的一响，震得张柬之等人耳鼓突突直跳，那卒子把刀不住，长刀弹飞，直刺入舱顶，跟着也摔倒在地。
那头目见势不妙，越性扑向张柬之。谢无量咬了咬牙，提炬格挡，刀棍相交，震得他双臂发麻，摇摇晃晃。就在这稍阻一阻的间暇，麻脸汉子已飞步掠上前来，一掌拍向这人背心，手指已沾及其背心衣衫，忽听尖厉的破空之声打来。
他心道不好，顾不得再作抢击，另一掌虚推而出，一道柔劲挥出，击在谢无量的肩头，他身不由己地朝后倒去，竟将张杨二人一并撞倒，顿时跌作一堆。
三人狼狈起身，见那头目已伏在船板上，左颈嵌入一片口刃极薄的短柄飞刀，沽沽血水直冒。麻脸汉子仔细翻查，侧首一看，侧面的船窗支开，他自忖凭自己的功夫，此人如果躲在船上决不至于毫无察觉，遂小心地靠近窗口向外张望，见水面并无甚舟船，倒不由笑了：“出手这般准，水性也挺高明，早知有此等人物暗中保护张长史，在下倒不必献丑了。”
谢无量赶紧扶住老师，他们惊魂甫定，见那汉子正将地上的尸首一一拖上船头，剥去这些人的外衫，又将身上携带的细物一一搜出。他见三人行出船舱，笑道：“这几个家伙的尸首如果被发现，辨认出是张氏兄弟派来的，倒是个麻烦，张长史可有法子替在下解决？”
张柬之沉眉不答，杨元琰忍不住问道：“阁下到底是谁？方才阁下说马上有人来接孟将兄进京，又是所为何事？”
那汉子一拍脑门：“是我糊涂了。”复立起重新行礼，“下官乃右羽林卫长上王欢喜，奉大将军李多祚之命，先行轻装赶来荆州保护张长史。李将军想必最迟不过两日内就到，届时长史自然就明白了。”
他说完扯下粘得满脸的大胡子，手掌在脸上搓了搓，“麻子”应手纷纷落下，现出本来面目：瞧上去三十不到，剑眉朗目，英气勃勃，落拓气息一扫而空，举手抬足间倒颇有几分翩翩游侠之风。
张柬之心想李多祚既然事先派人来保护自己，想必急召回京应该不是问罪，顿时放下心来。王欢喜提刀朝那些尸体比划两下，突然长刀连挥，将五人首级斩下，跟着撑杆行船，每行出一段距离，零零碎碎地将首级或尸体抛入水中，直瞧得三人目瞪口呆。
待他抛尽尸身，抬头见到三人吃惊的表情，亦是苦笑：“抱歉，杀人的事王某不是没干过，毁尸灭迹倒不在行。横竖长史马上就要调任，这案子报上去就别再接管啦。”
张柬之颇有些啼笑皆非，谢无量赶紧上前帮忙提水冲洗干净船板上的血迹。王欢喜瞧了他一眼，道：“这位兄弟胆子不小，又沉得住气，果真名师出高徒。方才我砍那些人脑袋时你皱了皱眉，觉得我做错了？”
谢无量看了老师一眼，见他没有制止，遂回答说：“阁下如果想让人误会是水匪劫财，给他们换上舟子的衣服，捅上几刀扔到江心便是。搜去随身物事，剥了衣服再斩首，任谁发现后也会猜到阁下是想别人查不出他们的身份。”
王欢喜反驳不得，只听谢无量又问：“方才阁下说还有人暗中保护老师，难道不是李将军的手下？”
他回过神来，答道：“自然不是。羽林卫那帮兄弟的身手我哪会不清楚？隔这么远将暗器打得这样准，又潜在水里如此之久，连我都没察觉，这等人如在军中，又岂是无名之辈？”
谢无量不由沉吟，忽然间水声哗起，远处水面划过一条长痕，王欢喜赶紧一把将他拉起来，退后两步。只听哗啦啦一响，一物跃水而出，竟是一条极长的江豚，奇的竟是通体雪白如玉，额吻高凸，乍看上去仿佛是只犄角。
白江豚游耍一阵子，似乎极是欢欣，连连跃水，掀弄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发出极奇怪的叫声，复跳水游向远方。
王欢喜回头笑道：“原来这便是这些日子传说的白龙，哈哈哈！确实少见，看起来也还算是个好兆头！”
张柬之与杨元琰相顾一眼：“还未入京就先险些赔上两条老命，此行是福是祸，倒未可知。”谢无量亦是担忧不已。
王欢喜拿水浣净手上血迹，朗声道：“管它是祸是福，若不大胆闯上一闯、搏上一搏，那才真让人后悔！”说完就着船头一靠，翘起了二郎腿，“如无方才那趟风波，诸位又怎觉眼下江清月白，领略起来会有别样风采？”
张杨二人一怔：“正是。不经风浪，又哪得云开月明？”不由齐齐大笑。但听江风扯送水声笑声，江面摇动零光，一层层铺开，渐摇渐远……
